六点半,儿子放学回家了。
我把在厨房里忙活了两个半小时、精心准备的六菜一汤端上桌,招呼一家子吃饭。
“妈,老公,儿子,来吃饭了!”
吴良缘瘫在沙发这头,儿子吴宁瘫在沙发另一头,两个人都捧着手机打着游戏,对我的声音充耳不闻。
婆婆倒是来得很快,上了桌,拿着筷子把鸡腿、鱼肚、爆肚夹到了自己的碗里,然后埋头苦吃。
我叹了口气,又喊了儿子一声:“吴宁,过来吃饭了!”
却没想到他突然暴躁地从沙发上弹起,把手机朝着我的脸一甩,狠狠地砸在我的鼻梁骨上。
“叫叫叫,就你事儿多!”
我捂着鼻子,疼痛使我一时间说不出话,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
吴宁对我不耐烦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我一直以为他是年纪小不懂事,却没想到,居然演变成肆无忌惮的对我施加暴力。
我试图向老公吴良缘求助,可他的注意力依旧在手机上,头都没有抬一下。
一旁的婆婆倒是抬起头瞥了一眼,又迅速低了下去,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似的,但嘴角忍耐不住的笑意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我只好独自面对吴宁。
“吴宁!”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因为身体的痛还是心痛已经分不清楚了,“我是你妈妈,你就是这么对妈妈的吗?”
“嘁!”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年仅10岁的他已经有一米六五的身高,一百六十斤的体重,人高马大,居高临下的看向我。
“什么妈妈,你充其量就是个保姆!”
“你说什么!”
一股急火忽地从心口蹿上来,燃烧着我的理智。我高高地举起手,想给他一巴掌。
可……
他是我儿子啊!!!
这一巴掌,我终究是心软,没有打下去。
却没想到这个举动却更加激怒了吴宁。
他见我举起手,竟直接朝我吐了一口口水!
“我呸,奶奶和爸爸说得对,你天天在家不工作,吃我家的用我家的,寄生虫!”
“你现在还想打我?你哪来的资格!臭保姆!!!”
“你!!!”
我气急攻心,一句话没有说完,竟眼前一黑,直接昏倒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醒来。
睁眼即是黑暗,我愣神了很久,才从窗外的清亮月光确定了现在已是黑夜。
我就这样在冰凉的地板上,躺了六个小时。
从未有过的心寒席卷了我。
夜深寒凉,心也寒凉。
我勉强爬起来,坐在地上,抱着双膝,整个人发着抖。
这就是我选择的家人吗?
我的丈夫,我的儿子,我的婆婆,对我就是这样无情吗?
坐到天亮,我依旧觉得浑身不舒服,便挣扎起身去了医院。
医生的眉头紧皱,要我继续做检查,我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最终检查结果终于出来了。
乳腺癌,晚期。
医生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平时是不是总生闷气?凡事不要憋在心里啊……你通知一下家人吧……”
医生还说了很多,但我恍恍惚惚,再没听进去。
我只清晰地知道了一件事,我时日无多了。
再后来的日子,我浑浑噩噩地度过。
在我向吴良缘告知我乳腺癌的第二天,他竟然向我提出了离婚。
儿子吴宁挽着小三的胳膊,当着我的面,亲亲热热的喊她妈妈。
没想到的是,婆婆竟然慈眉善目,好声好气地对我。
她温柔劝导我:“戚梦,妈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你一直都这么好,妈真的舍不得你,你是个苦命人……”
她向我要了生辰八字,说要找人帮我改命,说都是因为吴良缘克我我才得癌症的,只要和他离了婚我就能变好。
我听她的话,和他离了婚,净身出了户。
结果没钱治病。
最后在凛冽的寒冬里,一个人孤独死在独居的出租屋里。
死后我的灵魂并未消散,一直飘荡在空中。
没想到的是,来给我收尸的,竟然是我的婆婆。
她带着三四个人来我家里,指着我道:“看好了啊,人在这了,生辰八字我已经跟你们核对过了,没错啊,抬走吧!”
男人连连点头,将我抬起来。
另外一个看起来是主事儿的,对我婆婆笑着:“谢谢您帮我们大忙了,要不我儿子这冥婚真不知道要怎么办,这三千块您拿好,给您家新添的小孙孙买点好吃的。”
婆婆笑得见牙不见眼,心满意足地走出了门。
我飘在空中,木然地看着那群人把我的身体抬走,渐渐消失不见。
原来婆婆对我面上柔和,都是装出来的。
只为了把我配冥婚,只为了区区三千块!
我……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
寒冬腊月,忽地雷声霹雳。
有一道声音在我耳边骤然响起:“戚梦,若给你重生一次的机会,你当如何?”
我惊醒,随即恨意涌上心头,怒目切齿:“我要报复他们!下半辈子,只为自己而活!”
雷声沉寂下去。
再次睁眼,余晖穿过玻璃洒在我脸上,仿佛爱人的手,温柔地触摸。
是久违的热意。
我抬头,看向时钟。
六点半。
吴宁放学了,该吃饭了。
我走向餐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