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三月春娇俏,花开满皇城。

今日皇城内有天大的喜事。叶清蘩头戴凤冠,身着正红喜袍,足蹬金丝绣鞋,一步一步踏入宣室殿。

只是,还未等礼官宣读册封圣旨,却见一锦衣女子冲到殿前跪了下来,“陛下,臣女要告发宁远侯意欲谋反!”

大殿上一片哗然,叶清蘩顾不得仪态,指着女子的鼻子怒骂,“李文鸢,侯府养你十多年,你为何要恩将仇报!”

李文鸢从袖中掏出一本账册,呈了上去,“皇后娘娘可看清楚了,这是宁远侯私下与突厥人往来的凭证,可不是我在诬陷他。”

萧离立于上首,待翻开账簿后勃然大怒,“传朕旨意,将宁远侯关押至御史台狱,侯府其余人等暂且囚禁府内。”

叶清蘩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萧离竟连问都不问一声,便直接下了令。

她扑通一声跪在萧离面前,恳求道:“皇上,父亲他一定是被冤枉的,您可莫要听信小人谗言......”

萧离阴沉的脸上露出极为不耐烦的神情,挥了挥手,“来人,先送皇后回长乐宫。”

叶清蘩这一等,便是半年。这半年里,叶清蘩无数次乞求见萧离一面,可等来的都是一句:皇上请娘娘静思己过。

可是,她最大的过错,就是瞎了眼嫁给了萧离。

长乐宫宫门紧闭,外面落了锁,殿内透不进一丝阳光,空空荡荡,处处寒气逼人。

叶清蘩半倚着靠背,眼中透着绝望。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贵妃娘娘到!”

面前的宫门随着这声音,“吱呀”一声被人打开。

李文鸢满身珠翠,锦衣华服,打扮得像是只花孔雀。

那时叶清蘩还是宁远侯府的七姑娘,父亲因战功赫赫官至兵部尚书,又被封威远大将军,手握重权。母族亦是勋爵之家,谁见了不要叹一声羡慕。

李文鸢自小失去双亲,被其姨母,侯府大夫人云氏带回宁远侯府收养。那时她总是十分怯懦,唯独与叶清蘩走得很近。如今,她却是神气起来了。

“几日不见,妹妹别来无恙啊。”李文鸢不怀好意道。

叶清蘩并不看她,只是靠着椅背看向屋外。空中恰有雀鸟飞过,倒很是自在。

“大胆!贵妃娘娘来了,也不知起身跪拜!”李文鸢身后太监尖声说道。

“皇上并未废后,本宫仍是大启的皇后。本宫倒是不知,宫中竟有皇后给妃子跪拜的规矩。”叶清蘩蹙了蹙眉,声音略显沙哑。

李文鸢摆了摆手,示意太监退下,脸上挂着笑意,“皇上是不曾废后,可那日封后大典上,皇上也未曾授予你金册金印,你也如同废后没什么两样了。”

叶清蘩心痛如绞,她不愿回想起封后大典那日的情形。李文鸢仍继续说道:“我今日来,就是想告诉妹妹一声,皇上昨日早朝时已降旨,叶家满门抄斩,今日午时便行刑。”

“你说什么?”听到这话,叶清蘩心头一紧,支撑着站起身看向李文鸢。

“自皇上登基那日起,叶家便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那日在宣室殿,不过是皇上与我演的一场戏罢了。”李文鸢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眼神渐渐变得狠厉起来。

这些话对叶清蘩来说,有如晴天霹雳,昔日她跪求父亲助萧离夺嫡之事历历在目,可终究自己与宁远侯府都只是萧离手中的工具。

“那本账簿,是你的手笔吧。”

李文鸢轻蔑一笑,“叶清蘩,你还不算太蠢。”

叶清蘩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一巴掌狠狠地打在李文鸢脸上。之后,便扶着椅子大口喘着气,“李文鸢,侯府往日待你不薄。你迟早会得到报应的......”

李文鸢被打了一巴掌,心中怒火中烧,干脆将过往所有的事都和盘托出:“你知道你大哥当年是怎么死的吗?原本以他之力,怎么可能轻易就被敌军围困。是我表哥向敌军透露了他的行踪,最后令他受万箭穿心而死。这件事,皇上亦有参与其中。他若不死,皇上只怕也无法快速掌控住整个禁卫军。”

叶清蘩一时间被气得浑身颤抖,随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她只道当初大哥是战死沙场,却不想是被奸人所害。

李文鸢看着叶清蘩如今的模样,心中越发得意。随后,她朝门外挥了挥手,吩咐道:“来人,请皇后娘娘移驾!”

话音刚毕,便有两个太监粗鲁地拽着叶清蘩上了门外的马车,李文鸢也紧跟着踏了上来。

马车行驶了约莫半个时辰,来到刑场。

叶清蘩朝刑场中央看去,她的父母族人皆被五花大绑押着跪在那里。母亲见到她,无声地流着泪。叶清蘩想走过去,却被人死死拽住无法动弹。

李文鸢不由她与亲人接触,拉着她上了城墙,对她道:“叶清蘩,今日我便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在你眼前一个个死去。”

叶清蘩身子微微颤抖,喘着气,转头愤恨地看向李文鸢,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文鸢看着叶清蘩如今这副模样,嘲讽道:“叶清蘩,要怪也只能怪你太蠢,竟看不出皇上对你只有利用罢了。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

叶清蘩抬手又要打上去,却被身边的太监制止住,让她无法再上前去。

李文鸢看着她,冷哼一声道:“皇上仁慈,留你一命。不过,如今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在眼前,的确是比死要难受多了。”

城墙下已经开始行刑,叶清蘩瞧见母亲仰头看着自己,口中似是在说,要自己好好活着。叶家众人早年多半征战于沙场,根本不惧死亡,也只有三岁的小侄子哭闹了几声,但很快被母亲捂住了嘴。

再然后,人头落地,刑场上霎时血流成河。

叶清蘩扭过头去不愿目睹眼前的惨状,可李文鸢却死死掐着她的脸,在她耳边狞笑:“叶清蘩,你好好看看吧,当年你们视我为蝼蚁之时,有想过今日的结局吗?”

叶清蘩缓缓闭上眼:“李文鸢,这就是你报复我,报复叶家的手段吗?”

“没错,从今往后你将日日活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之中,这种滋味想想都难受。”

说着,李文鸢轻笑了两声。她今日带叶清蘩来到刑场,便是想让叶清蘩承受的这份痛苦加剧。

“你做梦。”

说罢,叶清蘩用尽所有的力气,挣脱开束缚住她的人,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纵身跃下的那一刻,叶清蘩一下子觉得解脱了。这半年来所受的折磨随着身体的坠落而慢慢消散。她的身体重重地砸到地面上,鲜血从她身下淌出,一点一点蔓延开来。在她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刻,隐隐约约看到有一个人,一袭白衣,冒雨急匆匆地纵马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