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高热不退的我被三位舅舅强行带回了林府。

他们请了全京城最好的大夫,千年的灵芝、人参更是如流水一般送进我的房间。

我能下地那日,三位舅舅更是弃了一切公务来瞧我。

他们看着我因为这几日丰盈起来而越发像阿娘年轻时的脸,神色各异。

他们好像有点害怕。

害怕我那入土的阿娘上来索命吗?

我不禁有些想笑,却又忍住了。

小舅赤红的嘴唇张合了几下,声音却干巴巴的:

「你阿娘想必恨极了我们吧。」

我不解地歪头,冲他们笑得甜腻:「舅舅怎么这么说?从小阿娘便告诉我,舅舅们是她在这世上最好的哥哥。」

眼前身着锦袍的三人闻言,不约而同地松懈下了紧绷的身体。

周身煞气十足的大舅舅更是刹那间失了神,嘴里念叨道:「是了,她一向是最乖巧的,我当初怎么就……」

二舅舅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大哥莫要自责,小妹九泉之下也不想见我们这般,如今玥儿回来了,也算是给我们一个弥补的机会。」

我乘胜追击,垂下了眼眸,哽咽几声:「玥儿多谢舅舅的救命之恩,只是眼下我的病好了,也该回宫了,今日一别,后会无期。」

如我所料,舅舅们立即拦下了我。

他们为我抱着不平。

让我安心住下,说定然要为我们母女讨个公道回来。

我瞧着他们义愤填膺的模样,却只想到了我的阿娘。

这阳间的公道,不知道到了地府,阎王爷还认不认。

住进林府半月,宫里来接我的人一波接着一波,但都被我的三个舅舅给赶了回去。

胆敢驱赶天使,有这本事的,放眼满朝,唯有林家。

我坐在窗户边,看着一茬接一茬的或着官服或着将袍的人出入林家书房,心中升起一股快意。

又过了几日,小舅舅喝得酒气熏熏地来找我,他酡红的脸在月光的映照下越发鲜艳,颜色像极了他十几年前从阿娘手中抢过送给姨母的那盒胭脂。

他说:「陛下已经恩准你娘以皇贵妃仪制重新安葬,赐了封号及帝姬府与你,不日便会下旨。」

将一个已然入土的人翻出来,让她穿金戴银地再埋回去,便可将十几年的苦怨一笔勾销了?

我动了动唇,却并没有真的说出来。

只一如我阿娘十多年前一样,乖巧地柔声道:「玥儿代阿娘谢过舅舅。」

小舅舅定定地看着我,似乎透过我看到了另一个人,他眼神恍惚地道:「玥儿,你和你阿娘真像。」

我只是笑,并不说话。

像吗?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