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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装的。
等到身边一群热闹看得心满意足的宾客离去后,丫鬟春桃才神采奕奕的趴在我耳边小声道:
“小姐,快醒醒,人都走了。”
我生龙活虎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宛秀阁价值千金的苏绣纱幔。
侯府到了薛魏这一脉,早已入不敷出多年,府里处处是填补不上的窟窿与外债,就连养尊处优的婆母都已经一年多未裁制新衣。
破败不堪的府里,只有我居住的宛秀阁金尊玉贵,与周围萧条衰败的府邸格格不入。
春桃已经压抑不住兴奋,满面红光地给我讲述晕倒之后的事儿:
“小姐,您不知道啊,小侯爷脸绿得跟咱们后院的波斯大绿菊似得,老夫人这寿宴也没有继续办下去,来的所有宾客都脚底抹油匆忙溜走了。小侯爷气不过,来咱们院子吵闹了一通,然后带着小厮出了府,也不知去了哪里。”
我施施然开口:
“还能去哪?自然是去个能证明自己雄姿的地方了。”
春桃疑惑道:“是去了医馆?”
“呵,”我嗤笑一声,点了点春桃疑惑的脑袋,“医馆能瞧出什么?保不齐外面传那群老家伙们都被侯府收买了,想自证,自然是要去个莺莺燕燕多的地方。”
春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双细眉紧蹙。
“那是哪里?”
“你猜,这京城什么地方姑娘最多?”
我带着一群丫鬟小厮们风尘仆仆闯进毓芳楼时,隔着老远,就听到里面传来打砸怒骂的声音。
来的正是时候。
我小心翼翼地轻摸了把脸上涂抹的脂粉,防水不脱妆,哭得再凶,也不会将脸上的惨白冲出几道肉眼可见的泪痕印子,更不会晕染眼角涂抹的一尾胭红。
在所有人眼里,我就是个被夫家狠狠欺负的可怜女子罢了。
春桃极其严肃的在我耳边小声咬了句:
“小姐,都准备好了,看热闹的人马上就来。”
我微微点头,深吸一口气,站在毓芳楼外深吸一口气酝酿好情绪后,任由春桃将“柔弱”的我扶进这等避之不及的烟花之地,扯开嗓子悲恸呼喊:
“夫君,怒火伤身,愈发地不举啊......”
毓芳楼里,薛魏面色呈现出青黑之态,本来还算俊朗的相貌被眉宇间的阴鸷所替代,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狰狞可怖。
毓芳楼白日里并没有多少客人,空荡荡的一楼大厅里,老鸨正满面愁容地看着小侯爷发怒,又不敢上前说什么,只能挤着脸上的肥肉堆出笑脸,在一旁劝慰道:
“薛少爷,姑娘们哪里有让您不满意的地方,您消消火多担待着些。”
薛魏哪里肯咽下这口气,又是狠狠将手里的琉璃盏摔碎在地,在一片四溅的碎屑中,对一群花容失色的姑娘们大吼道:
“一群庸脂俗粉,本侯爷看一眼都倒胃口!”
老鸨愁眉苦脸地哀叹:
“咱们毓芳楼的牡丹姑娘国色天香,怎么可能是庸脂俗粉呢?您自己个儿伤了身子无法......怎能把这些个气往姑娘们身上撒呢......”
我挑了挑眉,掩下心底冷笑。
在薛魏偷偷养外室谋算我的钱财时,我早早的便寻好了猛药,并借着寿宴准备酒水之余,全部哄着薛魏喝下。
这等虎狼之药入肚,薛魏今日哪怕生吃一根千年人参,再灌二斤天山雪莲羹,都别想着自证。
但装还是要装的。
我凄凄惨惨地扑上前抓着薛魏皱巴成一团的袖子,从怀里掏出沾染洋葱味的锦帕,熟练地点了点眼角。
好辣!
洋葱放多了,真草率!
一汪眼泪窝在眼眶里滚滚而流,我声泪俱下哀求道:
“夫君,随妾身回府吧,景朝这么大,总会有名医圣手能治好您的病。”
一旁国色天香的牡丹姑娘噗嗤一笑,然后又迅速回神将笑憋了回去,继续窝在角落摆出一副可怜的模样,还顺势抓了抓散落的头发,显得更加楚楚可怜饱受欺凌。
薛魏面庞覆上一层浓黑,指甲一刮,能撑起整个冬日的炭火煤渣。
他反手将我一推,恶狠狠怒嗥道:
“叶枝枝,你这只不下蛋的鸡,本少爷一定要休了你!”
薛魏的力度不算太大,许是今日在寿宴上喝多了酒的缘故,并没有几分力气。
但我借着这股力装作甩出去的模样,成功让京城谣言再加一条:小侯爷不举,将火气都撒在了夫人身上。
秋日乍寒,我捏着洋葱手帕扑在冰冷的地面上,眼泪越抹越多,在余光扫到瞧热闹的人群齐聚后,闭眼心一横视死如归吼道:
“夫君,我答应您出去借种还不行吗?我什么都答应,求求您跟我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