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等郭大的身影跑远,程川才看向身后的人。

小脸又白又嫩,哭过一场,所以眼尾还有些泛红,浓密的睫毛长而卷翘,骨架小小的,站在身材高大的程川面前,大概只到他的胸膛。

如村里人所说的一样,这人,好像真是个傻的。

刚刚差点就被人吃豆腐了,还茫茫然的不知道。

郭大去而复返的可能性不大,程川便不再打算多管闲事,鞋头一转,就要离开。

这时,一只手突然拽住他的衣角。

程川回头,低眸看去。

小姑娘虚虚地拉着他衣服一角,抖得像只受伤的小兽,圆圆的杏眼里,并非没有惊慌害怕。

她这猫抓似的力度,程川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自己的衣角扯出来。

但他望着小姑娘哭红的眼角和鼻头,最后还是没这么做。

“什么事?”程川问她。

“去那里。”段小鱼指着一座单独的小房子说。

程川认出了那是茅厕,他剑眉一蹙,看起来有点凶:“自己去。”

“会掉进去。”段小鱼吸了吸鼻子,又要哭了。

程川:“……不会。”

段小鱼摇摇头,显然是不相信。

里面黑,坑又大,如果不小心一点,肯定会掉下去的。

太臭了。

如果掉下去,肯定会变得臭烘烘的。

段小鱼不想变成那样。

瞧着女孩情不自禁地夹着双腿,却还是一副倔强的模样,程川闭了闭眼,突然伸手,将人提起来。

就跟拎着只小猫似的,把人提到了厕所门口。

他沉沉开口:“我在门口等你。”

段小鱼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有人在外面等她,那么如果她掉下去的话,就不怕别人发现不了了。

段小鱼掀开挂在入口的布帘子,钻了进去。

程川皱起的眉头就没松过,刚要转身离远点的时候,方才进去的身影又出来了。

这么快?

女孩仰头看着他:“我叫段小鱼。”

程川闻言,微微一怔。

所以是专门出来告诉他自己叫什么的?

他似乎没对女孩的名字表示出好奇。

没听到程川自报家门,段小鱼有些着急:“你,你的名字。”

对上女孩催促的眼神,程川顿了几秒,而后开口:“程川。”

“嗯。”段小鱼重重地点头,像是在用这种行为表达,她已经记住了。

看着女孩走进茅厕,程川稍微站远一些。

不是嫌味儿重。

而是不想招人误会。

一大老爷们站在别人家茅厕门口,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静等了会儿,隔着块布帘的茅厕里传出一个细细的小软音:“程川?”

闷声闷气的。

就像是口鼻都被捂住了一般。

没听到程川的回应,段小鱼又喊了一声:“程川?”

这次语气中带上了些慌张。

似乎是怕他走了。

程川只能回一个单音节:“嗯。”

两分钟后,段小鱼从茅厕里出来了。

大概是在里面一直憋气,脸颊红红的,还仔细地嗅了嗅自己身上有没有味儿。

看来还是个讲究的小傻子。

程川站在原地没过去:“我走了。”

段小鱼睁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他,然后抬起手挥挥:“拜拜。”

随即毫不留恋地转身往刘家跑去。

程川:“……”

他怎么有种用过就丢的感觉?

看着女孩进入刘家的院子,程川才迈开步伐前往郑峰家。

中午的时候,张婶和刘家妹子才从外面回来。

她俩是去相看其他家的单身汉了,但流言传开后,这些人再怎么想娶媳妇,也不乐意娶一个名声有损的小傻子了。

只有郭家表示,他们家愿意娶,但彩礼就别想了。

张婶在厨房里帮刘家妹子一块儿做饭,没忍住轻叹了一口气。

刘家妹子宽慰她道:“姐,你就别犯愁了,实在不行,就把小鱼嫁给郭家算了,他家盼了这么久才盼来这一个媳妇,想必也不会对小鱼不好。”

事到如今,可能真得如了那郭家的意。

张婶无奈地又叹了口气:“明日先让两个孩子见一面再说吧。”

这话就算是松了口了。

于是,吃过晚饭,刘家妹子就去郭家说了明日两个孩子相看一事。

郭大虽然白天的时候被程川吓唬了一通,但他还念着段小鱼漂亮的脸蛋和那摸起来细皮嫩肉的肌肤,刹那间,所有的恼怒恐惧都被色心给取代了。

所以对于这个媳妇,他还是很乐意娶的。

第二日。

段小鱼睡得正迷糊呢,刘家旺就从外面跑进来,叫她一块儿去山上摘野果。

张婶端着洗脸水进来,笑道:“小鱼就跟家旺他们一块儿去吧,山上的野果子可甜了。”

段小鱼听了,嘴巴里顿时分泌出了些许津液,显然很想尝尝张婶说的野果子。

她翻身起床,穿上耐脏的衣服,洗了脸,又让张婶给她扎好头发,然后揣着两个鸡蛋和馒头就跟刘家旺他们一群孩子去山上了。

张婶担心又出现昨日落水的事,叮嘱刘家旺一定得看好段小鱼,千万别扔下她一个人。

刘家旺满口答应,还拍着胸脯保证。

清晨的露水重,只不过走了一会儿山路,裤脚就湿了一半。

段小鱼不像刘家旺他们这些孩子是山野里摸爬滚打长大的,因此走得比较慢,没多久就落后了一大截。

前面的几个小孩笑嘻嘻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们突然停下来,等段小鱼爬上来,昨日叫段小鱼给她当婢女的那小女孩抱胸问她:“段小鱼,亲嘴是什么滋味?”

段小鱼喘着气,眼神格外茫然。

她没亲过嘴。

不知道哇。

小女孩冷哼:“你别装傻了,你昨天都和程川哥当着大家面亲嘴了。”

段小鱼知道亲嘴是很亲密的行为,不能随便和人做的。

她摇了摇头:“没有。”

“你还说谎,昨天好多人都看到了。”小女孩鄙夷地看她,“你可真不要脸。”

说完,小女孩转身就走,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嬉笑打闹着紧随其后。

平白无故被人骂了,段小鱼有些委屈。

而且为什么要说她和程川亲嘴了?

她明明没有啊。

刘家旺不好意思掺和女孩子之间的事,只能慢下脚步来等她。

到了长满野果的地儿,这群孩子就像撒了欢的猴儿一样,开开心心地摘起了野果。

段小鱼学着大家摘了一种红色的果子,放进嘴里尝了尝。

甜滋滋的,很好吃。

她想摘一些带回去给张婶吃,只可惜她的衣兜太小了,很快就塞满了。

周围突然变得很安静,段小鱼疑惑回头,却没看见一个人。

她被扔下了。

刘家旺走远后,没忍住回头望了望,有些不放心:“我们就这么把她扔下,真的没事吗?”

“哼。”先前骂段小鱼不要脸的那小女孩表情高傲地说,“反正我才不要和那个傻子待在一起,刘家旺你要是想回去找她,那你以后就别跟我们玩了。”

刘家旺一听,顿时急了:“我不回去。”

又看了眼野果子地的方向,刘家旺一狠心,最终还是跟大家一起走了。

等会儿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他再跑回来找段小鱼。

只要她不到处乱跑,应该不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