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拐五年的我被解救回家了。

妹妹却大哭不准我进门。

我妈哄她:“虽然她回来了,但你永远都是妈妈最爱的宝贝。妈叫她让着你。”

这一让,就是十年。

直到有天妹妹指着我养了多年的狗说:“天凉了,想吃狗肉补补,妈,你说她不会不同意吧。”

我妈说:“她敢?这又不是她的家。”

原来,我每天当牛做马的地方,不是我家啊。

既然不是我的家,我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1

我早就知道自己是被拐来的。

那时我应该四岁还是五岁。

我记得我家乡有个字是什么堤,有一大片竹林,有一个石桥,我甚至还记得我姓裴。

买家买我是为了给儿子存媳妇的,可是不到一年,他家儿子死了。

从此我就没用了,三天两头挨打。

用那种小棍子抽腿肚子,用筷子扇脸,或者直接扯头发甩巴掌,抓到什么打什么。

过了两年,买家还是生不出孩子,又改口说我就是他们的女儿,说以前是我记错了。

可我怎么会记错呢。

从来的那天,我就每晚默默念一次我的姓,我的家。

我身上的伤还在呢。

我每晚都想着我的爸妈能不能快找到我,外出放牛的时候就求着土地庙神仙老天爷快帮帮我,割猪草的时候看到山里的蜻蜓蝴蝶我都要和它们说,快出去,飞出去告诉我爸爸妈妈我在这里。

快来救我,救救我吧。

老天爷听到了我的话。

十岁那年,村里来了驻村的扶贫干部,我得空趁黑跑了过去,一骨碌跪下去,砰砰磕了三个头,额头全是血,我求那个哥哥救救我。

县里来警察的时候,买家婆娘吓哭了,一直说我是被他们捡到的,还说当时想着以后要还回去,要不都没上户口呢。

呸,我没有上户口,因为他们当初怕一个户口以后不好结婚。

他们记不得哪里买的,各种装病。

驻村哥哥就带着我去派出所查失踪的人口,去验血。

血库里没有我的信息。

他说不对啊,丢了孩子的都会在库里登记才对。

哥哥很负责,又根据我说的那个地方的发音,一个个查地址。

没有查到家乡的地址,就查姓氏,最后居然查到了当初的人贩子,那人贩子竟然还记得我,他交代了拐我的地点。

不是叫什么堤,而是个小县城。

他之所以拐我,是因为当时有个女人好奇问问他那个是不是他闺女,说我在那边坐了好久。

他想着来都来了,多弄一个娃多一瓶酒的钱。

就把我顺便拐走了。

一个顺便,就这么改变了我的一辈子。我一想到我爸妈丢了我这么多年,我就害怕,我害怕他们忘了我。

正好打拐活动专项,好些小孩子一起然安排家人领人。

公安局还专门安排了条幅和认亲现场,上个认亲的妈妈哭昏了过去。

我很紧张,我浑身发抖,口干舌燥,我看着哭得几乎要窒息的爸妈们。

我使劲使劲呼吸,我想妈妈抱我,我一定要好好安抚她。

但我等了好久,其他孩子都带走了。

我的家人还没来。

最后哥哥给那边打电话。

电话通了,里面一个女人说:“不好意思啊,是应该来,可我女儿病了,这都快三十七度五了……能不能麻烦你们同志送过来,我们走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