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道道戏谑的眼神落在贤妃的脸上,她咬牙切齿,却不能在皇后娘娘的大明宫发作,只能将满腔的怨气都转移到余青青身上。

陛下在皇后娘娘面前没有原则,头天晚上才发生剧烈的争吵,后一天又屁颠屁颠的翻了大明宫的牌子。

方才她们还看到穆公公带着赏赐去了后殿。

这是要哄娘娘消气吧!

秦婉卿早就已经站在了屏风后,透过绣了飞鸟花鱼的织锦缎面,观察着朦胧的人影。

贤妃和德妃就不必说了,她们二人在四妃之列,是在场位份最高的嫔妃。

昨日被她打了一巴掌的贤妃,那怨恨都快冲出含元殿了。

至于德妃,她可最会做墙头草了,风往哪边吹,她就往哪边倒。

不成大器,却也不容小觑。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她不会再小看任何一个人。

佟妃着一袭月白色襦裙,整个人干干净净的,仿佛夜间盛放的幽昙,美得没有任何攻击性。

和佟妃向来同气连枝的程美人穿着鲜艳的紫色宫妃装,头上戴着几只金步摇,娇俏又艳丽,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虞昭仪、方美人、杨昭媛、苏才人、赵才人……

前世害过自己的人,一大半都在堂下坐着了。

只有崔贵妃和淑妃跟着太后去了华严寺礼佛,所以不在当中。

若是那二人也在,今日只怕是会更加热闹了。

从前只顾着悲春伤秋,没能仔细的看看裴璟行的后宫,如今再看,当真是有趣极了。

一个个神通广大,若是在后宫搭个戏台子,她们演起戏来绝对不比戏班子里的伶人差。

想到这里,秦婉卿要弄死善棋的想法就更强烈了。

养不熟的山中狼,最该死。

“皇后娘娘到——”

将各人神色尽收眼底之后,秦婉卿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免礼,平身。”

后宫之中等级分明,只有正三品之上的婕妤娘娘才可自称本宫与臣妾。

余下的,只能称小主和嫔妾。

贤妃看不惯秦婉卿那淡然的样子,对着坐立不安的虞昭仪使了个眼色。

“皇后娘娘,请您为臣妾做主!”

**底下的软榻还没坐热,哭天抢地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昨夜惊雷,臣妾少眠,便想着早些出门喂食静荷亭里的锦鲤,结果被方美人推进了湖里。皇后娘娘,她想杀了臣妾啊!”

帕子都快绞碎了的方美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皇后娘娘明鉴,嫔妾没有推虞昭仪,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你胡说八道,昨日那样大的雨,静荷亭的雨水暴涨,本宫根本不会凫水,何以用性命去陷害你?”

是啊!

无冤无仇的,区区一个美人,有什么值得虞昭仪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去陷害?

方美人说不出个缘由来,倒显得是她在说谎。

贤妃冷笑一声:“皇后娘娘,这方美人与虞昭仪同住一处,众所周知,她嫉妒虞昭仪比自己得宠,从前就处处和虞昭仪攀比,她动手推虞昭仪,臣妾是信的。”

说完,她又摇摇头:“皇后娘娘也不能因为方美人的父亲是秦侍中的下属,就包庇她犯下的罪吧?”

前世没有秦婉卿当众扇贤妃巴掌的事,自然也就没有方美人“推”虞昭仪落水的事。

但,秦婉卿却知道,今日方美人在她的大明宫小产。

虞昭仪是不会用自己的性命去陷害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美人。

可如果她已经知道方美人有孕呢?

按照宫规,推人落水,要害人性命,是要重打五十大板的。

这几十板子下去,方美人还能不能活都成问题,更何况是那个还没成型的孩子?

“请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按照宫规处置方美人。”

含元殿里是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秦婉卿的下一步动作。

大红色的皇后常服上用金线勾勒出凤穿牡丹的繁复花样,随着秦婉卿缓慢地走动,那凤凰和牡丹好像都活了起来,在晨光中散发着夺目光彩。

但与她的容貌比起来,再华贵的料子也显得平常起来,这天地下,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夺取她本身的光彩半分。

“啪!”

重生第一日,秦婉卿打了贤妃一巴掌!

重生第二日,秦婉卿打了虞昭仪一巴掌!

该说不说,不守那狗屁贵女的教条,发疯起来还是有点爽的。

“娘娘……”

虞昭仪瞪大了眼睛,捂着自己发麻的脸:“您……”

“你知道方美人有孕了,想借本宫的手除了方美人。”

秦婉卿的声音不大,却在众人耳边扔下两个惊雷:“怎么?你把本宫当成你手中的刀剑,任由你摆布吗?”

“什么?方美人有孕了?什么时候的事?”

“她瞒得可真紧啊!虞昭仪与她同住一宫,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若是如此,还真有可能是虞昭仪自己跳进湖里去陷害方美人的。”

“我……皇后娘娘,臣妾……臣妾真的不知道……”

不等虞昭仪想好怎么回答,方美人突然激动的起身,护着自己的肚子,颤抖着手指着虞昭仪:“你……昭仪娘娘,嫔妾自问从未得罪过您,您为何如此狠毒?”

她就说呢!

为什么今日来大明宫请安,虞昭仪非要在静荷亭等她一道走?

原来是她暴露了自己怀孕的事,虞昭仪想着借皇后娘娘的手除了她。

她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你少血口喷人,你怀有龙嗣,未向陛下和皇后娘娘禀明,这是欺君之罪,若是太后娘娘知道了,也绝不会轻饶了你的。”

宫中嫔妃有孕,都要上报掖庭局,再由掖庭令报给皇帝和皇后,一日之内记录在册,晓谕六宫。

可方美人却瞒着所有人,已经怀了两个月了。

她身为女子,两个月没来月信,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有孕。

就算她再粗心,身边的宫人也不可能没有察觉。

除非,是方美人和身边亲近伺候的人一起瞒天过海。

这在宫中,便是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