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凤仪宫里笼罩着一片压抑不安的气氛。

金碧辉煌的宫殿象征着母仪天下的尊贵身份,寝殿内云顶檀木做梁,九枝缠纹凤凰宫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金线珠绣黄纹罗帐轻垂,一切陈设都是皇帝之下最尊贵的颜色。

只是此时殿内近乎死寂的安静,却仿佛与这张扬的尊贵格格不入。

皇后受了惊吓卧床不起,宫人们战战兢兢伺候在一旁,连走路和呼吸声都不敢太大,静悄悄的生怕再惊着皇后。

大宫女正要请示是否去请个太医过来瞧瞧,恰在此时,外面忽然响起一声高亢的唱喝:“皇上驾到!”

凤仪宫内侍和宫女顿时一凛,齐齐伏跪在地。

沈映月听到动静从床上起身,抬头看见一身明黄映入视线,脸色又白了白,惶恐不安地跪下:“臣妾参见皇上,不知皇上驾到,未曾出去迎接,还望皇上恕罪。”

轩辕麟跨进殿内,一袭合身龙袍衬得他身姿颀长挺拔,眉眼间帝王威压浓厚,俊美昳丽的脸上萦绕着厚厚一层冰霜,让人心神俱裂。

“皇后,你可知罪?”轩辕麟阴鸷沉怒,居高临下盯着沈映月。

沈映月脸色煞白,颤颤开口:“皇上……”

“昨日封后大典,朕没来你这凤仪宫,你不高兴?”轩辕麟走到主位前落座,嗓音如刀般锋利,“朕晚间歇在何处,需要你的同意?”

沈映月脸色煞白,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臣……臣臣妾不敢。”

“云娆是朕的发妻,跟随朕这么多年,你一上来就封了皇后,反倒把她这个太子妃降为贵妃,朕不需要对她进行安抚?”轩辕麟眉眼阴鸷,一字一句仿佛携裹着漫天寒气,“皇后乃是天下女子之典范,一举一动都要端庄贤淑,宽容大度,你倒好,任由身边婢女前去指着贵妃的鼻子骂,你将朕置于何地?将宫规置于何地?!”

皇帝雷霆震怒之下,阖宫骇然惊惧。

沈映月几乎吓得神魂俱裂,颤抖地认错:“臣妾该死!求皇上息怒,求皇上息怒!”

凤仪宫的宫女们更是战战兢兢,伏跪在地大气不敢喘,生怕自己会成为第二个被拉出去立威的鸡。

“今日之事,朕不想再发生第二次。”轩辕麟压了压怒火,冷冷警告一句,“否则朕废了你这个皇后!”

沈映月声音都是发颤的:“臣妾……臣妾万万不敢。”

“不敢就好。”轩辕麟语调缓了缓,“朕既然封你为后,就必定会给你皇后该有的尊荣,后宫嫔妃也都归你管辖,但是皇后要做出皇后的样子。”

沈映月听他怒火有缓和趋势,心头微松,恭敬地低头应下:“臣妾明白,多谢皇上训示。”

轩辕麟沉默片刻,复又开口:“云娆是朕的结发妻子,这些年在朕身上花了不少心思,一心一意对朕,朕总不能做个薄情寡义之辈。”

沈映月还能说什么?

她又敢说什么?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她只能唯唯诺诺,恭敬应是。

轩辕麟一番怒火雷霆般砸下来,即便是前朝大臣,只怕也承受不住这浓厚的帝王之威,何况是年仅十六岁的娇弱女子。

即便沈映月出身丞相府,从小接受过严格的教导,一举一动都有大家风范,也学过当家主母该有的掌家手段,可她到底年纪还小,刚刚进宫,尚未有机会立威,就被皇帝狠狠地打了脸。

银翘在她眼前被活活杖毙,让她见识到了宫廷的冷酷和帝王的残忍,惨叫声让人肝胆俱裂,她已受了不小的惊吓,此时哪里还扛得住帝王怒火?

轩辕麟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戾色一闪而逝:“起来吧。”

“谢皇上。”沈映月站起身,双腿有些虚软,心有余悸地开始解释,“臣妾一早并不知道银翘自作主张,只是臣妾确实驭下不严,以至于凤仪宫里规矩散漫,以后臣妾一定严加约束,不会再让今日之事发生。”

轩辕麟闻言,脸色才稍微好看一些:“朕相信丞相家里培养出来的嫡女,应该是具备一***风范的,皇后别让朕失望才好。”

沈映月点头:“是。”

“朕今日杀了没规矩的婢女,改日还你一个更好的。”轩辕麟说着,话锋一转,“皇后应该不会记恨朕吧?”

沈映月脸色刷白,连忙扯出一抹笑意:“臣妾万万不敢。”

“昨晚委屈了皇后,朕心里其实也过意不去。”轩辕麟敛眸,面上浮现几分愧疚,“皇后若有什么要求,大可以提出来,朕会补偿你。”

娆儿让他好好安抚,轩辕麟就象征性地安抚几句,反正没什么损失。

沈映月抿了抿唇,带着几分不安和希冀的眼神看着他:“皇上愿意留在凤仪宫用晚膳吗?”

“今晚不行。”轩辕麟抬手揉了揉眉心,“一大早天没亮就去上朝,处理政务到傍晚,朕忙得连脚不沾地,来之前才用了午膳。”

临近午时用早膳,傍晚才用了午膳,他这个皇帝当得怪辛苦的。

沈映月低头,眼神落寞而阴郁。

忙得脚不沾地?

在疏凰宫陪云娆有时间,还刻意用了午膳之后才来,故意不想在这里逗留?

“朕有空会过来。”轩辕麟算着一盏茶时间已到,慢条斯理地站起身,“你今天受了惊吓,朕心里过意不去,若有不适就召个太医来看看,好好休息几天。”

沈映月屈膝:“谢皇上关心。”

轩辕麟连削带打加安抚几句,正好用了差不多一盏茶时间,时间一到抬脚就走,不曾有丝毫犹豫。

沈映月跪下恭送,抬头看着明黄身影消失在宫门口,尚有余悸的脸上一片苍白,眼神一点点阴沉下来。

所以皇上就是特意来发作她一顿,给云娆撑腰?

结发妻子降为贵妃,所以需要安抚?

沈映月阴冷不屑地一笑,自古以来帝王薄情,辜负结发妻子的还少吗?

他既知自己愧对云娆,竟还在登基之后大封六宫,一下子封了十二名官家嫡女入宫,这叫愧对妻子?

真是薄情又虚伪。

“皇后娘娘。”贴身嬷嬷走过来,小心谨慎地扶起她,“今日之事,要让丞相大人知道吗?”

沈映月沉默着,被嬷嬷搀扶着起身走到凤榻前坐下,一时只觉得身心俱疲:“今日之事确实是本宫疏忽,且再等两日看看。”

“是。”

“皇上刚登基,需要立威。”沈映月在凤榻上侧躺着,浑身虚软无力,“暂时就别让父亲烦心了,等着看皇上以后如何表现再说。”

如果他还是偏宠云娆,就别怪她翻脸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