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宫里的嬷嬷时常劝娘想开些:“娘娘不该与陛下置气,眼下小皇子和后位才是要紧。”

娘只摇头不语。

月嬷嬷将来人都打发走,她同我说:娘的心丢了。

不多时,我娘命人将凤仪宫落了锁。

她将自己困在这四方城中,只每年的上元节才会踏足外院。

因是宫宴日,无人理会我们母子。

娘总会偷偷命宫人买来纸钱,她说外祖和舅舅就是那时候亡故的。

月光洒下,映衬着皑皑白雪,阿娘会挖出一壶桃花酿。

一半敬亡人,一半敬过往。

娘烧着纸钱,泪如雨下。

她总会喃喃着:“林家五万军,莫要留边关,魂当归故里...”

我知娘心里苦,她总在酒醉糊涂时,低声哭诉:“哥哥,玉儿想爹娘,玉儿没有家了。”

外祖母早逝,外祖父拉扯着一双儿女长大。

如今林家满门战死,空无一人,我想娘当是极为思念他们的。

反观父皇,他美人不断,任人非议娘。

又因我不肯规劝娘,所以动辄打骂凌辱,从不叫我于跟前享父子之情,

长此以往,我心清明。

如今,我唯有阿娘了。

4、

可天不遂人愿,我所思所想终究是妄念。

今年的上元节,尘封已久的凤仪宫门大开。

本就生的花容月貌的娘,一番打扮后,百花于她眼前竞相失色。

殿内突然来了许多人,嘴里说着:“娘娘看开就好,陛下总是念着娘娘的。”

我娘不语,甚至没有一丝笑意。

当晚,她乘着御驾离去。

我抱着桃花酿坐在月下等候。

直到后夜半她才失魂落魄的走回来。

娘见了我,眼底这才闪烁起微光。

她仔细描摹着我的脸,转而又哭了起来。

她浑身发颤,坚定的同我说:“钰儿,去林家府邸寻你姨母,求她教养庇护。”

我尚且年少,不愿忤逆阿娘。

娘命人将我带走,只约定不久便会与我再见。

我心里怕极了,但萌生了一个念想。

我去求求那位姨母,她能否将娘救出来,莫要再回到这吃人的四方院里。

由侍卫护送我出宫,马车行在空荡荡的长街,这是我第一次离开皇宫。

外头是灰蒙蒙的天光,我只觉得那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路上月嬷嬷才同我说,此行要见的是天昭最尊贵的长公主,是我父皇的嫡妹,我那久别的姑姑。

当年帝后情深,仅诞育一子一女。

儿子当即立为太子,女儿则封为昭和公主,赐万户封地。

我心中好奇,这些年姑姑未回过宫,为何又会出现在阿娘的家中,为何如今要唤她姨母。

百思不得其解时,侍卫轻声唤我下马。

原以为七年过去,外祖家怕是早已破败不堪。

不曾想入目,乃是气派非凡牌匾:“定国将军府。”

想来定国二字,已是臣子最高的殊荣了。

等候许久,直到日头渐浓,我们才被仆从带往内院。

我站定在月嬷嬷身侧,抬眼偷偷打量。

只见冬日寒凉,女子白衣胜雪,长剑凌厉,一招一式舞得出神如画。

她眉眼冷冽如霜,衬的这冬日越发的寒,与记忆中的姑姑判若两人,陌生至极。

好一会儿,她这才停下,自始至终都是那么孤傲清冷。

我心中头一回生出惧怕的心思,始终不敢言语。

月嬷嬷当即跪下,罕见的哽咽着:“见过殿下。恳求殿下襄助,庇护小皇子。”

这位昭和长公主始终没拿正眼瞧我们,她看起来对我不屑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