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晚上七点多,天已经黑的透透的,滕淑兰给孩子包好小毯子,抱着出门,手里还拎了一个篮子。

今晚的月亮很大很圆,村子里静悄悄的,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和蛐蛐叫。

她抱着孩子朝村尾走去,在一处黄泥和着乌拉草的矮墙前停下。

这里是杨宗德杨道长住的地方。

前两年月兰山上的道观被强拆,里面的道士都被赶下山遣回原籍。

杨宗德就是前塘的人,家人早没了,回到村里以后被安排在饲养骡子的小院,负责照顾骡子。

院子里传来狗叫和骡子打突突的声音,没一会儿屋门一开走出个五十左右岁的男人。

趿拉着破布鞋,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衣服上还打着好几个补丁,懒散的张着大嘴打了个哈欠。

打开院门看看滕淑兰,又看看她怀里的孩子,什么也没说,转身进屋。

刚进屋,孩子就突然大声嚎哭起来。

他摸了摸孩子的两个手心,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围着孩子从头到脚绕了绕,拿到院子里点燃扔出去。

再回来时孩子已经不哭了,眨巴着两只小眼睛,小嘴吧嗒着,还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滕淑兰看着稀罕的伸手点了点孩子的小脸。

“杨道长,这是我今天接生的,生的时候孩子妈已经死了,我准备收养她,明天去派出所落户口,想麻烦你给取个名字。”

“顺便看看孩子有啥关口没。”

杨宗德看着孩子,小脸皱巴巴的,跟没毛的小猫一样,有点丑。

今天的事他也听说了,一个下午前塘大队就传遍了,传的还挺邪乎的。

还有说什么灾星转世的。

不然的话,怎么那么大命?

当娘的尸体都凉了,孩子竟然还能活着。

“坐吧!”

他在破桌子下面的地缝里抠出一本万年历。

滕淑兰说了孩子的出生时间。

批完八字,杨宗德眉头轻敛,轻轻地“嘶”了一声,伸手揪了揪下巴上那撮稀拉拉的山羊胡。

“孩子她娘生的时候真的已经死了?”

滕淑兰点头,“真的,死了至少三四个小时,按理说这么长时间孩子指定活不成了,但这孩子就是命大!这孩子是不是命格也不一般?”

杨宗德手指轻敲桌面,眼神微动,“确实不一般!”

“凡女人行华盖运都是木兰从军的命格。这孩子不但行华盖运还有太极贵人入命,别人能遇一华盖一太极都很难得,但是她年月日时四柱皆有!”

“华盖重重有玄根,太极入命必神通!四个华盖、四个太极贵人,此命格前世要么是高僧大德,要么为仙道鸿儒!”

滕淑兰眼睛立刻笑弯了,“是个好命不?”

杨宗德点头,“十二大贵命之一!”

“上等通根身旺,坐财官比肩,但支中比肩财星化火为印,变成官印相生,主高贵……”

滕淑兰别的听不懂,“主高贵”听懂了,嘴一下就咧开了,“还有啥说道?”

杨宗德看着她,眉头轻蹙,并没有她那么高兴。

“华盖星又为僧道之星,主孤高、华丽和智慧,太极贵人为大吉大利护身之神煞,主地位崇高。这两者同时入命,自然有利于命主运势。但,世事无绝对,是福是祸全凭个人造化。”

“头顶华盖星,富贵入空门!”

“男命僧道,女命为尼!”

“一念成神,一念成魔!”

滕淑兰的笑僵在脸上,“啥意思?这孩子将来会出家?这算个啥好命?”

想到眼前这个也曾经是个出家人,她赶紧抿抿嘴。

杨宗德瞥她一眼,“这世上的命格有千百万种,相同命格的人就有成千上万,就拿黄帝命格来说,能坐上那个高位的只有一人!有了富贵的命格不等于一定会富贵,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有了好的命格,还要具备好的运、好的风水。就拿出生地和家庭来说,对一个孩子的命运都有些至关重要的影响。”

“生在富贵之家是锦上添花,若生在苦寒或是寻常百姓家也许怀璧其罪,也许是无福消受,也许是否极泰来!”

“她是太阳星入命宫,女身男命,近官利贵,长大了如果走官场能得排山倒海之势!”

“但她身为女儿身,华盖逢空亡,幼年多灾,六亲不靠,形同寡宿,必须要修身养性、藏其锋芒方可消灾解厄。”

滕淑兰咽口唾沫看着他,“那成神成魔的啥意思?”

杨宗德轻挑一下眉毛,“她这个命格是天才中的天才,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这个命格……疯癫之人也不少!”

滕淑兰抿了抿嘴,“就是孩子将来会特别聪明呗?”

“不是一般的聪明,这么说吧,将来她看普通人就如……普通人看狗!”

滕淑兰:……

这比方还真是简单粗暴……

华盖和太极同时入命主打的就是一个“神”字,拥有超高的智慧和悟性,喜欢研究神秘文化,常常会掌握到别人所不能掌握到的技能。

华盖星本身就是墓库,能装别人装不下的东西,自然脑袋瓜好使,但是如此高智的人本就稀少,长期和周围的人不能同频,如果性格再孤僻一些,他不疯谁疯?

再加之受命格影响,经常神神叨叨,得怪病的也不少。

所以说是福是祸全凭个人造化。

杨宗德又沉吟一下,“如果她能学习佛理或者道法,通晓阴阳之术一定会有超高的悟性和成就,再加上她是亡人所生,极阳的命格加上极阴的身体,阳中有阴,阴中有阳,自带乾坤日月,男人都不及啊……”

滕淑兰把孩子抱得紧紧的,满眼警惕地看着他,“啥意思?你都自身难保还惦记着收徒?”

杨宗德轻咳一下,眼神飘忽,“天欲其亡,必令其狂,今日之势终会过去!”

他挺直了腰,垂下眼皮看着襁褓里的孩子,又背了背手仰头四十五度角,“这孩子注定会不凡,而且幼年多灾,跟我学道,让她通晓阴阳之术又不是让她出家,将来她想做别的工作一样可以做,只不过多个傍身的本事而已……”

天赋异禀,自带玄根,都送到他眼前了,不收个徒弟对不起祖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