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陆景辞独自一个人被撂在冰冷的白府正堂,连杯热茶都没人给她送。

白道之的下马威,摆得相当的足。

一个时辰后。

院子外头的灯亮起来,有人背着手走进正堂,正是白道之。

和陆景辞想象中的一样,这人有副好皮相,哪怕白发蓄须,也不掩周身的贵气。

陆景辞走到跟前,微微一颔首。

白道之面无表情地从她身侧走过,袍子一撩坐下。

白总管见陆景辞站着不动,呵斥道:“陆姑娘,见到我家老爷,怎的不行礼?”

行礼?

陆景辞眉梢一挑,缓缓转过身,就在白道之的眼皮子底下,走到八仙桌的另一边。

施施然坐下。

“大胆!”

“怎么?”

陆景辞微微仰头,“你们白府的椅子,是摆设?”

白总管差点没被这话给活活噎死。

他正要再骂,突然白道之沉沉的目光看过来,那声骂在喉咙里打了个滚,又只能生生咽了下去。

空气,一下子凝固住。

许久,白道之撩起眼皮,终于不咸不淡地扫了陆景辞一眼。

“你姓陆?”

“没错。”

“从哪里来?”

“云南府,福贡县。”

“你千里迢迢来找本官有什么事?”

陆景辞倾过身,看着白道之的侧脸,“我为陆行而来!”

果然不出所料。

白道之心中连连冷笑,“你和陆行是什么关系?”

“亲人。”

“什么样的亲人?”

“我唤他祖父。”

“你今年多大?”

“十七。”

“陆行他……”

白道之手指在桌上点点,“怎么了?”

陆景辞依旧看着他,“一个半月前,他去世了。”

死了?

白道之一直紧绷的双肩微不可察地松下来,掩唇咳嗽一声,“可是寿终正寝?”

陆景辞:“生老病死,都算寿终正寝。”

白道之微微皱眉。

这话不该从一个十七岁年轻姑娘口里出说来,太老成了!

“他临终前,留了什么话给我?”

“没话。”

“他有什么事情,交待我去做?”

“并无交待。”

白道之眼中虚伪的温和一下子淡了,本能地流露出如临大敌一样的戒备。

陆行一没话,二没事,他孙女来找他做什么?

他慢悠悠地抚着胡须,用一种循循善诱的口气,说:“我和他有过几面之缘,并不太熟。”

陆景辞还是看着他,只是目光沉了下来。

“你和他,只有几面之缘吗?”

“本官难道会诓你?”

陆景辞轻轻咬出两个字,“诓了。”

“放肆!”

白道之一拍桌子,怒不可遏。

他下意识就想唤人进来,治治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东西,余光却扫见陆景辞突然站起来。

她走到白道之面前,目光与他对视。

白道之只觉得心头一跳。

“不能放肆,也要放肆了。”

陆景辞声音平静,“白道之,你曾经姓陆,叫陆行父亲。”

父亲?!

四十八的白道之听到这两个字,愣了片刻后,突然哈哈大笑。

“世人谁不知我白道之,一岁半就死了父亲,是由寡母一手带大,休得胡言乱语!”

陆景辞刚要说话,却见白道之脸一沉。

“你此刻能和我说上话,已是看在那几面之缘的份上,否则……你只怕连白府的门,都进不来。”

陆景辞瞳仁倏的一缩。

她料到这趟的事情不会太容易,却没想到白道之会把话说得这么绝。

“来人!”

被陆景辞的话吓得血都冷了半截的白总管蹬蹬蹬跑过去,“老爷?”

白道之厉声道:“安排陆姑娘住一晚上,明日一早,让账房支一千两银子给她。”

一千两?

白总管一惊,“老爷,这么多?”

白道之的表情略十分的嫌恶,“她从云南府来,进趟京城不容易,想必以后也没机会再来。”

“是!”

“白……”

“陆姑娘!”

白道厉声音沉沉如铁,目光如剑似刀。

“这!里!是!白!府!”

五个字,上位者的气势便摆出来。

陆景辞用力一咬牙齿,将到嘴边的话抵了回去。

白道之还有后半句话没出口——

“容不得你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