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柳发清小心谨慎地说完,目光落在程东泉脸上。
程东泉31岁,身高不到一米六,体型偏瘦,在男人中算是三等残废了。
可程东全能吃苦,聪明,早在大集体时就能想到偷偷搞钱的办法。
而且,程东泉会拉二胡,是大队文艺工作队主力干将,金玉珍当年相中他,就是看上他与众不同的优点。
柳发清与程东泉有相同的爱好,二人初见面就投缘,他更佩服程东全搞钱的本事。
那几年,别人忙完队里的事走家串户闲谝,程东泉却悄悄研究棺材怎么做,最后无师自通,这个手艺竟成了土地承包到户后发家的门道。
程东泉从早到晚在家里忙着做棺材,外面的事不闻不问,接触人也少,柳发清算是他最常见的队里社员了。
柳发清不坐,程东泉自己坐下来,看着金玉珍的背影点头:“听说了,你嫂子刚才还跟我唠叨这事呢。”
“哥,那你咋考虑的?”
“咋了?你想包吗?想包就去找王海贵谈条件。”
程东泉没有正面回答他,柳发清着急了,“哥,油坊可不是一个人能干的,就是和王海贵谈成了,我一个人也干不起来呀!”
“那你找个人合伙嘛!”
听到油坊承包的事,程东泉就兴致全无,提起斧头往院子中央走,院子中央木马角上架着的木料,一面已经刨平。
刨平的那一面就是头一晚程东泉熬夜干出来的,是一块“七大块”棺木盖料。
“东泉哥,你停一下嘛!听我说完行吧!我想跟你合伙,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一分钱的亏。”
“跟我合伙?包油坊?发清,干别的都成,包集体摊摊,算了,粘不过。”
眼看柳发清满载希望的神情瞬间变得暗淡,程东泉不忍心了。
“发清,你找别人合伙一样嘛!我这情况你知道,要让我信这些集体领导的嘴,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柳发清一**坐在板凳上,沉默不语,只听到程东泉抡斧头撞击木料的“哐哐”声在耳边响起。
声音稍停片刻,柳发清继续道:“哥,不瞒你说,我去找过王海贵,王海贵说我是插队知青,能给我分到地就是照顾我了,还说我要承包油坊那是睡半夜娶媳妇,做梦呢。”
程东泉使劲抡起斧头扎在木料上,回头看着垂头丧气的柳发清,骂道:“他放屁,啥叫睡半夜娶媳妇,你能分到地就是前丰二队社员,就有资格承包。”
“不行,我去找他,跟他掰扯掰扯。”
说话间,程东泉就要往外走,金玉珍急了,嚷嚷道:“你发疯了是吧!现在去找王海贵,找了有用吗?马上要开社员大会,啥都定好了,他能听你的?尽干些踏别人脚后跟的事。”
“那你说咋办?不能让他王海贵这么欺负人地胡说八道吧!”
程东泉气势汹汹,一副要替柳发清这条一米七的汉子找回公道的架势。
忽然,大队广播里吆喝起来:“前丰二队的社员们,前丰二队的社员们,半个钟后在二队大院坝召开社员大会。准时参加准时参加。”
广播反复播放了两遍,是王海贵的声音。
柳发清低头不语,金玉珍抬起头仰望着广播声音传来的方向,手上紧握着一根刚剥完壳的包谷棒。
程东泉习惯性地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点燃,猛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在面前萦绕。
么的,整天窝屋里头,变天了都不知道。
前丰二队大院坝,早已摆好一张桌子当主席台,一张泛旧的蓝色台布装点着会议的严肃。
这次社员大会,王海贵比干任何事上心,搬桌子铺台布,摆话筒试喇叭,亲力亲为,几个小时前就做好了准备。
开会时间将近,台下陆续来了不少社员,有带着草帽遮阳的,有干脆赤着胳膊的,男女老少说说笑笑,相互间打着招呼。
不约而同的是,全都带着小凳子。
半年没开社员大会了,这种开大会的习惯倒是没变。
王海贵站在离主席台不远的地方,手搭在额头上仰望天空,早上还是艳阳高照,这会太阳自觉地缩回头。
嘿!老天都这么支持我,好。
王海贵洋洋自得,从上衣兜里拿出一盒刚买的“大雁塔”香烟拆开,扯出一根叼嘴里点燃,悠然地抽了一口,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
接着扔掉点烟的火柴头,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指尖夹上烟,笑眯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