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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岁的时候,我娘原本焦虑的眼神慢慢变得死寂,那死寂里还带着一股决然,那时候的我还不懂,女人为了爱,原来什么都可以舍弃的。

有一天晚上我从熟睡中惊醒,隐约听见院子里传来说话的声音。我朝身边一摸,娘不在床上。我爬起来,悄悄打开房门。

只看见我娘跪在院子里,两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用刀指着她逼问什么,她却咬紧了牙不松口。

我怕极了,鞋子也没穿,扑到娘身前大哭求那两个黑衣人放开我娘。

一个黑衣人却直接拎起了我,剑尖抵在了我的脖子上:“林四娘,虎毒不食子,你若是咬死不说,你和陈荆的骨肉就要先去下面见他爹了。”

我吓的不敢再哭,张大了眼睛瞅着娘小声啜泣。我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我甚至在这之前都不知道我爹叫陈荆。我只希望娘能给他们想要的,这两个人能放过我们。

我娘却看着我悲泣起来。这一瞬间,一个八岁的孩子第一次懂了,什么叫绝望。

我只觉得颈间一凉,那黑衣人把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的我扔在了地上。失去意识之前,我看见我娘张着嘴,却连哭嚎声都发不出来。

我好像走进了一团雾里面,但从未见过这样的雾,它不是白色,而是五颜六色的,流淌在我的指尖。

我看见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也穿着黑色衣服,却非杀我那二人。他们的黑不是黑,而是,怎么形容呢,好像没有颜色。

他们对着个账本模样的东西查找了半天,惊讶于我的名字并不在他们名单里。其中一个蓦地恍然大悟:“你是陈氏继承人吧?!”

对,我爹叫陈荆,我全想起来了。

我在金玉楼下看见了三个鬼差。

如八岁那年第一次见他们一样,一如既往的说不出颜色的“黑”衣,其中一个手里捧着账本,却不是我第一次见到的熟识的那个。

我赶到金玉楼的后门,抓了一把糖炒栗子,拜托二狗唤来了阿姐。

阿姐赶过来的时候,楼里正是一天里最奢靡之际。她知没有大事我不会赶在这会儿来找她,托了小菊暂时拖住客人,才急急忙忙来后门见我。

我压低了声音告诉她楼下出现了三个鬼差,不出一个时辰,必定有生魂会被束走。

没错,鬼差不是在人死了才来擒魂魄的,而是早早便等在周围引路。

所以,我看见有几个鬼差,便知这附近,要死几个人了。

阿姐眼眶一缩,低头思索片刻,抬起头来,已经云淡风轻。

她让我今夜早些回去,别收泔水了,现在就走。

我不服,嘴里嘟囔着:“反正我死不了......你要小心躲远点才是,别沾上了事脱不了身。”

阿姐看我担心的样子,终于笑了:“知道了,阿姐是谁,这金玉楼里还得奉着我呢,谁敢拉我下水。”

阿姐在金玉楼里是独一份的存在。

并不是因为她有多美,楼里的头牌不止一个,个个美的不同凡响,魁首之争从无定论。

阿姐的能耐在于消息打探。

阿姐掌握着金玉楼里小一半的消息贩卖,而金玉楼的消息,就是乐金城的消息,甚至是京城的消息。

我、躺爷,以及乐金城整个下九流行业,都是阿姐的消息贩卖网络里的一部分。

我们干着最低贱的活,却探听着各家各户事无巨细的辛秘,从中梳理出各路人士想要的信息,传递到阿姐手里,待价而沽。

阿姐又叮嘱了几句,看着我往城西回了,才转身回了楼里安排。

第二日一早,我便听说了大新闻:金玉楼里死了三个仇狄国的探子。这三个探子,是来打探陈氏后人的下落的。

我一怔,金玉楼的消息,从来都是由阿姐掌控。原来阿姐,从未放弃过为陈氏复仇,尤其是,在知晓了我才是陈氏继承人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