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朝闻道,夕死可矣

云合上前将孟卿从床榻上扶起,答道:“殿下您忘了?一月有三旬,一旬二假,假已放完,今日便要去昭学斋听学了。”

孟卿听完,脑袋里嗡嗡作响。

她好像确实是忘记有听学这一回事儿了!

而那小宫女此时插嘴道:“是啊殿下,萧太傅今日巡课,发现殿下没来,便让奴婢前来催上一催……”

“你说什么?今早的课是萧砚的?”

听完小宫女的话,她的困意转瞬即逝。

完了完了!

她这又把萧砚得罪了!昨日才哄好,今日就这般放纵,萧砚定然觉得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是萧太傅的……您没来,萧太傅生了好大的气……”

孟卿抚了抚猛然跳动的眉心。

该死的萧砚,昨日见了他,怎么也不提醒她一下今日上午有他的课。

现在倒好,云合纵着她,她又刚从前世醒来,早早便将听学之事抛诸脑后。

她一肚子怨气差点没冲上脑海,道:“云合,日后有课,务必来唤我起身。”

“殿下……”

“怎么?”

“您……往日也没不常早起听学,今日为何……”

孟卿未作答复,只朝那小宫女说道:“你先去昭学斋复命,就说我稍后就来,请……请太傅莫要生气。”

“是……”

小宫女看了看云合阴沉沉的脸色,只能颤巍巍的退下,回去复命。

孟卿忙地掀开被褥起身,“云合,快,快给我更衣。”

“是殿下。”

初阳娇艳妩媚,万丈红霞透过寒凉的窗棂射入镜台。

镜中人肤色雪白,发若纤云,面若芙蕖,娇婉可人。

“殿下生得越来越像娘娘了……”

孟卿恍惚一瞬。

母妃吗……

也不知在她死后,母妃如何了……

萧砚有没有对她如何。

不过也无妨,神佛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定然会好好珍惜,叫萧砚付出应有的代价。

“行了云合,去昭学斋。”

……

昭学斋。

斋内齐齐坐着人,无一不在听着萧砚讲课。

唯独最前方一处座位空空,想来便是孟卿的位置。

她站在斋外,停滞不前。

萧砚讲课的声音波澜起伏,熟悉又陌生。

孟卿恨透了他,同时也怕透了他。

一来是那三年被压制的阴影,二来又是逼宫时他的狠绝果断。

这时候,斋内已经有人注意到站在门外的孟卿了。

萧砚循着学生们的注意力看去。

一个粉**嫩的豆蔻少女站在门外,分明十六岁模样,面容却格外娇俏,犹如江南水乡里的美人,温婉端方。

见她不进来,萧砚眉间轻蹙。

“殿下,愣着做什么?”

这一声殿下,直接将孟卿拉回神。

她杵在原地,怔了半天。

萧砚见状也没了耐心,“殿下今日又迟到了,可知寸阴寸金,您已然耽误了旁人的时间,却还要站在此处,宛如一个木头。”

他竟然骂她是木头?

“太傅,我……”

“殿下若实是不想上臣的课,便禀了皇上,日后也不必再来。”

不必再来,也不必再见到他,那自然是好的。

只是,她还掌握着日后种种因果,便更加不能这样自暴自弃了。

孟家的江山已然在她手里丢了一次,这次断然不能再丢。

萧砚,她必然会好好地与他斗上一斗。

孟卿抬眸,神色认真严肃,“太傅,学生知错了,日后不会再犯。”

这一番话出自她口,萧砚自然有几分惊讶。

难以相信,这是一个草包小帝姬说出来的话。

但是他身为学究,也不能跟一个黄毛丫头过不去。

便道:“殿下知错便好,快先入座罢。”

“是太傅。”

孟卿听话地进入斋内,找到自己曾经的位置乖乖坐下。

斋内除了孟卿,还有三名公主,其余的都是大臣们送进宫来的伴读。

她做过皇帝,享受过人上人的滋味儿,坐在这样一个地方,心里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是一阵怪怪的,还颇不自在。

甚至周围的人都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异类。

“朝闻道,夕死可矣。谁能解?”

斋内静谧无声。

唯独最前方的孟蘅举起了手。

萧砚轻扫一眼,默默点了个头,孟蘅才从席间站起。

孟蘅即使身为公主,也十分尊师重道,对待萧砚,也丝毫不失礼。

她微微欠身,“朝闻道,夕死可矣。这句话的意思是:早上悟到了真理,晚上死了也可以。”

萧砚敛下眉来,貌似对她的答案不是很满意。

于是他又道:“还有其他人能解吗?”

孟蘅颦了颦眉,一对绝美的柳叶眼朝四周不动声色的瞥了几眼。

周围的学子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站起来作答。

谁知作为太傅的萧砚竟然将书直接往案上一丢,颇具三分威严。

“再无人能解释了?”

萧砚嗓音森冷,犹如冬日里冰川中的寒风,锥心刺骨。

孟卿却不以为然,萧砚发飙,她早已习惯。

尤其是在课堂之上。

她开着小差,俏皮地朝孟蘅眨巴眨巴眸子,颇具三分嘲讽和讥笑。

孟蘅瞧见,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当场气绝。

该死的孟卿!

可萧砚也不是吃素的,坐于堂上,他也不是瞎子,将二人之间的眼神互动完完全全看在眼里。

他眼皮倏然一跳,“小帝姬可有高见?”

“……”

“……”

孟卿此时还在幸灾乐祸,浑然没听见萧砚说的小帝姬指的是她。

云合垂下头去,焦灼地拿手肘撞了撞孟卿。

“殿下,太傅喊你!”

云合的声音小如蚂蚁。

小姑娘回过头,“啊?”

云合恨铁不成钢。

“萧砚问你有何高见!”

“……”

高见?

什么高见?

孟卿抬起头茫茫然望着萧砚,哪知萧砚一副看戏的模样,唇角微翘。

她见周围之人目光皆聚集在她身上,不知是站是坐,只得从席间缓缓站起。

“太傅……”

萧砚眉目清秀好看,“小帝姬有何高见?”

高见?

孟卿脑袋里一片空白。

她早就将题目抛诸脑后,忘得一干二净,哪还有什么高见啊!

少女欲哭无泪,“太傅,你可否将题目再叙述一遍?”

哪知萧砚的脸上似乎有些不耐烦,道:“朝闻道,夕死可矣。此句何解,有何含义?方才长公主殿下已然将此句解释了一遍,臣也不为难你,你将长公主方才所说再来一遍。”

孟卿嘴角一抽。

该死的萧砚,敢低看她!

这般简单的题目,也配她解释?

她冷笑一声,仰头道:“朝闻道,夕死可矣。这句话说的是:早晨明白了真理,哪怕在晚上死去,也了无遗憾。此句表达了世人对真理的渴求,但实际上,人们不仅仅需要了解真理,更是需要亲身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