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孤子遇生,命独当苦。

杨厌雨,这是他的名字!

院长跟他提起过,说他被人捡到那天刚好下着大雨,而他呢又在雨里哇哇大哭,手还不停地拍打着雨水,所以就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可别人不知道的是,其实,他很喜欢下雨天...

因为雨,能让人得到片刻的宁静,不至于去想那么多烦人的事。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好像生病了。

县医院内,周围的建筑物墙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线,像是装饰一般,一点也不喜庆。

杨厌雨才走了几步,想去挂号,就被几只从下水道里钻出的老鼠吓了一跳,但这并不影响他看病。

缴费处,排半天队终于挂了号,结果护士却给了他一个坏消息。

“主治医生下午两点半上班,找个位置等着吧”

“啊?”

杨厌雨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来大医院看病,并不知道有急诊科这事。

-现在才一点半,还得等上一个小时,可我现在...真的好难受。

真是让人头疼,不,是肚子疼,很疼!

准确的说是整个躯干都很疼,像是有人在体内拉扯他的器官,给它们打结,死结!

等待,是最漫长的,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很迫切的希望立刻、马上就能得到治疗缓解疼痛。

忍着剧痛,杨厌雨将自身的情况告诉给接待的护士,可得到的只有冷冷的几个字。

“等着吧,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实在等不及你可以回家待着啊,时间到了再过来”

护士在威信聊天,回复信息的时候满脸春风,可回答杨厌雨的时候却板着脸,语气也很不耐烦,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不过刚才杨厌雨取号的时候操作不来,另一名护士见状热心地帮他取了号,并细心地告诉他后续该如何做。

由此可见,人与人之间,亦有差距!

这事杨厌雨没有过多介怀,捂着肚子坐在走廊的铁皮排椅上,期盼着下一秒医生就会到来为他提供治疗。

期盼,终归只是期盼,虽是美好的,可身上的剧痛却不会因此而消失。

满头的大汗和痛苦的面容,就完美的诠释了杨厌雨当前的状况。

疼痛之余他环顾四周分散注意力,发现和他一样等待的还有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有。

最显眼的是一个小孩,看来也是生病了,在他妈妈怀里哇哇大哭,哭声响彻整条过道,听得原本就因疼痛而烦躁的杨厌雨更加的心烦意乱。

-别哭了,别哭了,好烦啊!

其余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乎都挂着一丝忧愁,过道上也是一片死气沉沉,感受不到一丝一毫阳光的气息,气氛压抑极了。

看到这一幕,杨厌雨打消了让家长管管孩子的想法。

“唉!”

叹了口气他直接全身心放松瘫在铁皮椅上,这会让他好受一些。

等待期间过道上偶尔会有穿着白大褂的人路过,杨厌雨赶紧在心里祈祷,他不想再等待了,太折磨了。

-医生,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看看我,看看我,好吗?

-别走,别走行吗?

-看看我...

虽只是内心的祈祷,却是带着哭腔的。

他多么的希望那个白大褂能停下来询问病情,然后给他治疗。

但是很可惜,人家就只是真的路过,无视了过道上等待的人们。

杨厌雨情绪很失落,但依旧保留着期望。

很快,也许很慢,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就连杨厌雨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终于,医生来了,让杨厌雨去抽血,再拍个片。

做完这两项,已经是一小时以后了,花了他五百多。

随后他去见了医生,然后...他又瘫在了过道的铁皮排椅上,一手捂着脸,一手拿着报告,颤抖着大口地、断续地、不停地喘着粗气。

“呼...呼...”

此刻的杨厌雨万念俱灰,脸上看不到任何一丝一毫的希望。

“很遗憾的告诉你,杨先生,你这是,癌症晚期...如果不治疗的话,恐怕,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这是医生的原话。

是的,杨厌雨生病了,是癌症,还是晚期。

医生告诉他,动手术治疗的话,可能还有活下来的希望。

可能?

也就是说,机会不大。

但,还是有希望!

抱着这一丝希望,他问了下医生。

“医生,动手术的话,成功率有多少?”

医生的面部表情毫无波动,似乎是见惯了这种事情,只是淡淡地说道。

“成功率的话,只有10%左右...”

10%?

比某讯游戏道具中奖率为0.001%的几率不知道要高多少倍,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啊!

-这么高的成功率,还有机会!

松了一口气,杨厌雨欣喜若狂,却没有说出口,只是独自一人偷着乐。

一开始听到是癌症晚期的时候他已经绝望了,可听到这么高的手术成功率,他当即选择治疗。

他不想放弃,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希望,他也想活下去。

但是医生的另一句话却摧毁了他那仅剩的一丝丝希望。

“杨先生,如果你选择治疗的话,我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手术费和后续的治疗费用加起来,至少需要五十万往上...”

-什么,五十万?

-还只是保底费用!

听到这话,杨厌雨愣住了。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让他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所以就有了过道里的一幕。

...

16岁,已经是个小大人了,不能再继续待在孤儿院了,杨厌雨开始独立生活。

起初给人洗碗,一个月工资1500,好在包吃包住,勉强够生活。

18岁,他进了电子厂,一个月工资2800,他一直干到了21岁,也就是现在,工资已经涨到3500,目前吃穿不愁,他也很少花钱,所以存款还是有一点的。

但也就真的只有一点,才五万多,距离五十万,还有很长很长很长的距离。

选择治疗的话,他根本负担不起费用。

可如果不治疗的话,他最多就只能活一个月。

杨厌雨自认为身体很健康,几乎没怎么生过病。

最近两年也就偶尔觉得肚子好像不舒服,但是忍忍就过去了。

不疼了,那就是痊愈了,这是很多人普遍的看法,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绝症。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晚了。

他没有亲人,平时也不爱说话,总是独来独往,所以也没有朋友。

现在,不知道该去求助谁了。

可哪怕有,他也不忍心去拖累他们。

万般无奈之下,杨厌雨选择了网贷。

下载了几款热门网贷软件,申请了额度,可结果都是...

“抱歉,您的资质不足,审核不给予通过”

而某贝,也只有1000额度。

杨厌雨不想认命,可...真的看不到希望了。

-也许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他放弃了,将两份报告揉成团丢进了过道的垃圾桶里。

孤身一人,他没有任何留恋,也没有任何牵挂。

至于孤儿院,虽然是他长大的地方,却没有多少感情。

在那里,他没有朋友,也没有如同父母之人,却有厌恶他的人,也有他厌恶的人。

杨厌雨曾经想过,也许对于那里的工作人员来说,养育他们这些无家可归之人,或许只是一份工作罢了。

因为他在那些工作人员的脸上,只看到了对他们这些无家可归之人的厌恶。

而无家可归的他们,却也在相互厌恶。

所以,没有回去告别的必要了。

...

走出急诊科,杨厌雨看到一辆救护车正停在那,车旁站着一个一脸沧桑的中年大叔,他衣服上打了不少补丁,还有点泛黄,额头的皱纹上全是汗,正焦急地拨打着电话。

大叔旁边还站着一个白大褂的人,很干净,很整洁,她抬手挡着太阳光,像个机器人一样不停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先生,您不缴费,我们是没法安排住院和手术的,我也没办法,这是规定...”

听到白大褂之人的话杨厌雨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好奇心驱使之下,他朝救护车里瞄了一眼,只看到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手腕上还挂着一串红绳铃铛。

车上的人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可既然都叫救护车了,那肯定很严重。

此时那大叔的声音也传到了他这里,听起来很不甘,也很无奈。

“二哥,真的不能...借我一点吗?小月她,真的很需要这笔钱”

话才说完不出三秒,大叔就一脸失落地将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

这表情,不用说杨厌雨都明白。

-看来...他应该是没筹到钱了。

救护车停在急诊科门口半天,却迟迟没有人将车上的病人送入医院内治疗,很快就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一个站在杨厌雨旁边看起来就很八卦的大妈赶紧询问围观的路人。

“诶,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病人都到医院门口这么久了还不送进去抢救啊?”

被问的路人很热心,义正言辞地解答了大妈的疑惑。

“唉,听说车上的病人是山里人,家里耕田的,没什么收入,没法缴费,所以不能安排住院,也不能接受治疗,人呢,也没地方放,只能先留在车上,病人家属现在还在借钱呢,能不能借到都是个未知数,要是借不到钱,我估计这病人,得凶多吉少了”

听完这话大妈和周围一些人顿时义愤填膺。

“这,他们怎么能这样啊?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啊,就不能先给人治疗吗?日后慢慢还就是了”

“是啊,救人要紧,再拖下去,万一出了人命,谁负责啊?”

“谁还没个困难的时候,这些人怎么这么冷血,就不能通融一下吗?”

周围抱怨和抨击的声音四起,可也仅仅于此。

这些话语都一一传到了杨厌雨这里,他只是苦笑了一声。

-呵呵!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欠你什么,你也不欠别人什么,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杨厌雨并没有指责那些人的意思,只是感同身受罢了。

随后大叔又一连拨了几通电话,最后都是以一脸失落和无措告终。

这一幕幕传来,杨厌雨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是啊,我不就是如此吗?

-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我并不畏惧死亡,也不怪任何人,只是心有不甘,我才21岁,人生才刚开始,却要结束了。

-唉!

杨厌雨打开手机看了眼余额,还剩下五万多。

-反正都要死了,留着也无用,让它们去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吧。

来到医院最近的取款机,杨厌雨取了五万出来,在手里甩了甩,随即脸上再次露出一丝苦笑。

-多少人没日没夜的加班,就是为了这几张纸,到头来却是一场空,真是可悲,可叹,又可怜,唉。

随后,又数了数,一遍又一遍地数着,好像数着数着,钱就够手术费似的。

助人为乐这种事很少发生在杨厌雨身上,但是他愿意去做一些他想做的事。

拿着五万块钱走到中年大叔面前,杨厌雨将钱塞给了他。

“拿去用吧!”

这些钱,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大叔,但是留着也没用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索性就全都给了。

中年大叔一脸震惊,抬头看着杨厌雨,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被他抢先了。

“就当是我借你的吧,先去缴费,有什么话回来再说,别错过了治疗时机”

闻言中年大叔眼里满是泪花,朝杨厌雨点点头,随后头也不回的往医院缴费的地方跑去。

“叮铃铃!”

手机响了,杨厌雨拿起一看,是他最讨厌的车间主任。

“杨厌雨,都请半天假了你他妈人呢?得的是癌症吗?没死就赶紧过来打螺丝,不然的话,你以后也不用来上班了!”

“你妈死了,傻逼!”

平时杨厌雨话很少,除非正常交流不得不说话,骂人这种事,没有发生过!

这还是他第一次骂人,居然觉得有小爽,好像有某种东西被释放出来了。

-以后有机会,多骂几句试试!

骂完杨厌雨直接挂了,顺手拉黑,一句废话都不想跟这车间主任多说。

等中年大叔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而天上的雨,也开始星星点点散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