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婚约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京城各处都洋溢着春日的喜悦。
丞相府中却一片的愁云惨雾,“女儿啊,圣上赐下的婚约,自然是极好的,你可千万不能任性,若是不嫁那便是欺君之罪。”
苏若烟手里捏着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凑过去瞧了瞧圣旨,“爹爹,上头说越洹天资卓越,风雅纯善……这不是糊弄人吗?女儿前些日子上街,还听见卖糕点的婆婆教育她小孙儿,若是不听话,便让越洹把他给抓了……”
苏百里双手抖了抖,险些捧不住圣旨。
“莫要听那坊间妇人胡言乱语,越洹年少有为,如今不过二十出头,官拜大理寺少卿,假以时日必定能进驻内阁,前途无量……”
更重要的是……
就他闺女这性子,能找到夫家,已实属不易。
苏若烟不是无知小儿,明白圣上金口玉言赐下的婚约,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她只能嫁给越洹,不管她愿意与否。
越洹乃越国公嫡子,虽出生钟鸣鼎食之家,却是正经八百通过科举出仕,连中三元,成为坊间美谈,状元游街那日,全京城的姑娘**齐齐出动,往前头数上三四届,都没有这样的盛举。
圣旨夸他天资卓越,还真不是瞎说的。
这样的身世,这样的才华,足以让越洹成为炙手可热的夫婿人选,只可惜……
“爹爹,女儿听说前些日子越少卿又告了假,越国公府请了一打的大夫,每一个出门都是摇头叹气的,越国公府偏门外的药渣都倒了一车……怕不是越洹命不久矣,想让女儿去冲喜吧?”
无怪乎苏若烟有这样的想法,越洹年轻有为,容貌俊美,自然是所有以姑娘为主的宴会的话题中心人物。
苏若烟身份摆在那儿。
那些宴会就算她不感兴趣,也有源源不断的拜帖送来,听得多了,她自然记住越洹这个名字。
几次下来,大概能总结出几点来。
体弱多病药罐子。
尖酸刻薄短命鬼。
手无缚鸡之力无能男。
像极了美人灯笼,风吹吹就坏。
苏百里脸一黑,眼角抽了抽,苦口婆心的劝,“你是苏家嫡姑娘,他越国公就算要找冲喜的,也不会把人选放到你头上……不对,越洹好好的,怎么可能到冲喜这一步?”
“可听闻越少卿前几日刚呕了血,少年咳血,怕不是长寿之象。”苏若烟忧心忡忡,就连最爱吃的糕点都提不起兴趣,一双美眸里满是愁绪。
瞧着苏百里都有些哀伤,父女俩对坐无言。
窗外乌鸦嘎吱飞过,苏百里猛然惊醒,回过神来颇有些狼狈,“你这都是打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
“茶馆酒肆里,要多少有多少,爹爹若是得空,女儿陪您一块去听听?有一家茶馆的糕点特别好吃,配上那果子酒,味道更是一绝。”
苏百里眼角又抽了抽,看着面前一脸天真娇憨的闺女,心里一阵阵发愁,他也不知怎么就把女儿给教成这样,四书五经不喜,女红绣活不出众,成日里想着吃喝玩乐,若不是个闺女。
怕是要成为京城一大纨绔,好在如今已有夫婿,“圣上赐下的婚约,自然是极好的,越洹年少有为,实乃良配。”
苏若烟已然认命,可总有些疑问哽在心口不甚舒服,“爹爹,就越少卿这样的身子,女儿嫁过去,大概几年会守寡?”
苏百里:“…………”
苏若烟没等亲爹回过神来,就一溜烟的跑了,回到闺房躺在美人榻上看话本,只可惜今日心绪起伏太大,话本也抚慰不了苏若烟的心。
芍药牡丹一左一右的嘘寒问暖,“小姐,听说越少卿乃京城第一美男子,定能让您心悦。”
苏若烟不甚在意的点点头,单手按着额头发愁,越洹的容貌,她自然丝毫不担心,怕只怕两人话不投机,她把人气死。
“越洹本就体弱,他们读书人心气儿还高,一言不合就容易生闷气。若是他本来可以多活五年,被我气着了只能再活三年,我岂不是罪过?”
芍药和牡丹对视一眼,想起自家小姐以往的本事,想劝什么都说不出口。
可身为最贴心的的丫鬟,总能想方设法逗小姐开心,“小姐,城东开了一家新的书肆,奴婢和牡丹已经订好包间,掌柜的很会做生意,还同旁边的酒楼合作,有点菜服务。”
苏若烟原本就不安分的心,被芍药说的愈发蠢蠢欲动,忙不迭招呼两个丫鬟替自己梳妆打扮,黯然的睦子瞬间亮起来,自发坐到梳妆台前,在妆奁里头挑挑拣拣。
许久才选出一对满意的来,“戴这个。”
牡丹会意,去衣橱里找出配套的裙装替苏若烟换上,一袭烟青色的褶裙,衬托的苏若烟玲珑如玉,让人看了着实赏心悦目。
大夏对于女子的管束并不严苛,外加苏百里宠女儿,是以对苏若烟的举动,苏百里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听到管家禀告,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翻了一页书,“多派几个人小心保护着,银两也多带些,姑娘家总爱买些小玩意。”
管家躬身下去。
苏若烟听着说书人慷慨激昂的故事,品着酸甜可口的果子酒,心中的郁闷早已去了大半,自古以来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嫁给越洹,也许是嫁给李南,横竖不是她能做主的。
与其琢磨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想想怎么好好同越洹相处,免得一开口就把人送走。
“小姐,可是今日这菜肴不合胃口?”
“不然奴婢去欢喜楼排队,买您最爱吃的八宝鸭。”
苏若烟摇摇头,珠钗晃动轻轻作响,“我不过是在想,越洹会喜欢些什么。”
毕竟已经是她的未婚夫婿,有这样的考量也是理所当然,芍药和牡丹面面相觑,爱莫能助。
“越公子官居大理寺少卿,大理寺主管冤案,想来越公子应当会对探案一类的事情感兴趣?”
“我是问他会喜欢什么,谁问他对什么事情感兴趣?难不成你们还想我去找个仵作学学怎么验尸,好同越洹一起讨论冤案?”苏若烟一想到这个假设就觉得头皮发麻。
立马阻止这两个不靠谱的丫鬟继续说下去,喝了一口果酒,继续听书。
说书人已经换了一个故事,起初听着她还挺有兴趣,说的是个才华横溢的少年郎,明明家世显赫却要靠自身实力证明自己。
弱冠之龄,连中三元,成为一大美谈。
可婚配上却是不尽如人意,娶了个粗鄙不堪的女子,让人扼腕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自然,那少年郎才是鲜花。
苏若烟食不知味,身边两个丫鬟已经气得脸色发白就要冲出去教训人,却被苏若烟按住。
“京城的风向一向如此,什么小道消息都传得飞快,你们这会儿出手,就算把说书的打一顿也抓不住幕后黑手,反而会让人看笑话。”
毕竟被夸赞的是越洹,被抹黑的是她。
这么直白的教训,岂不是明晃晃昭告世人。
“这说书的欺人太甚,小姐您别拦着奴婢,奴婢一定要教训他一顿!”芍药义愤填膺,牡丹也在一旁点头,显然气的不轻。
苏若烟素来不是以德报怨的性子,微微抬眼,“去查查幕后之人,等天黑了套个麻袋连说书的一起教训。”
两个丫鬟得令,转身下楼吩咐候在外头的小厮。
经此一事苏若烟也没了听书的心思,大大方方的从二楼走下去,却瞧见那说书人和书肆的老板对着个伴读打扮的人点头哈腰。
苏若烟没多在意,带着牡丹离开。
二楼另一雅间,许光远却对着越洹笑的贼眉鼠眼,“这是含沙射影你的未婚妻,惹的越公子心里不痛快了?”
越洹脸色平静,看不出半点喜怒,就连方才那场荒唐的说书,也不过是吩咐伴读去封口,对于许光远嘴里的未婚妻,也没有泛起半点波澜。
“你当苏相的人是摆设?”
许光远直接闭嘴,看着对面从容不迫的越洹,总想挖出点什么内幕来,“陛下好端端的,怎么就给你和苏相的女儿赐婚,谁不知道苏大小姐她……”
是个粗鄙不堪的女子。
胸无点墨,草包一个。
“慎言。”越洹打断许光远的话,“陛下赐婚自有他的道理。”
无非就是跟他亲爹沆瀣一气,不死心的给他找女人,见他每日寻医问药不好祸害好人家的闺女,又要家世相当,又要符合要求,挑来选去,可不就只有苏若烟符合。
一想到这里越洹就没了半点兴趣,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乏了,今日花销记在我账上,先告辞。”
许光远好说歹说都能阻止越洹离开,只能对着一桌子美味佳肴长吁短叹。
越洹和苏若烟一前一后走出书肆,原本两人背道而驰,苏若烟临时起意要拐去如意楼打包吃食,偏生认倒霉起来喝凉水也要塞牙缝。
原本两辆马车擦肩而过井水不犯河水,却有人好死不死要闹市纵马,直直撞上来,激的拉马车的马匹躁动,车夫控制不住,朝对面冲过去。
苏若烟被摔的晕头转向,艰难的稳住身子,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马车却隔着一块小石子,她眼前骤然一黑,浑身无力滑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