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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二十年,我发现陆辰辉有了小三。

他们甜蜜缠绵时,小三撒娇嗔怪。

“人老珠黄的黄脸婆,凭什么跟我争?”

我淡淡一笑。

老女人别的没有,就是够清醒,心够狠。

*

月末,我照例去了趟公司。

这家公司是陆辰辉和我一起奋斗出来的。

当年我们一起打拼,从小镇做题家变得逐渐小有资产。

起初,我在公司里管账、做文秘、做采购、做后勤……

我什么都做。

陆辰辉也很争气,把原本只有两个人的公司越做越大,越做越强。

他怕我累,给我挂了个闲职。

我在他公司有不少股份,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拿钱。

想去公司,便可随时去看看。

但我更倾向将重心放在追梦上。

我享受待在家里,当个自由散漫的漫画师。

拗不过陆辰辉的要求,于是我每个月都会去趟公司。

因想避开人情世故,我一头扎进茶水间。

茶水间里,倒是遇见一个很有趣的年轻小姑娘。

她捧着一杯热牛奶,眉眼弯弯地在和谁打电话。

“我对象?他呀,就是爱瞎操心。”

“我现在的工作可清闲了,又不是干重活,还会伤了我和他儿子不成?”

说着,她将牛奶喝完放下,手温柔地抚上并不显怀的肚子,眼底满是初为人母的喜悦。

“放心,等我生了一定告诉你。”

挂了电话,觉察到我的视线,她不好意思地朝我笑笑。

“刚怀三个月。”

我点头:“挺好的。”

她貌似无意地问我:“姐姐,你家孩子应该挺大了吧,男孩还是女孩?怀的时候孕吐严重吗?”

整个公司的员工,谁不知道我生不了孩子这个公开的秘密?

可她神色坦然,希冀着我的答案。

仔细一想,我之前似乎没见过她。

公司这么多人,没见过也正常,或许是新来的。

我微勾唇角,礼貌回答:“我没有孩子。”

她蹙眉,眼里尽是怜悯。

“啊?那太可惜了,少了做母亲的乐趣。我现在算是明白了,”

她配合地用手在肚子上抚摸,“为什么说一个女人成为母亲的时候是最幸福的,你能感觉到腹中温热的小生命与你共呼吸,慢慢长大。”

我不太想理会。

转身欲离开,她喊住我:“姐姐,我知道有家寺庙求子挺灵验的,你要不要去试一试?”

心被针快速地扎了一下,是清醒的疼。

我回头凝目望她:“看你模样,应该不大。按照年纪,我跟我老公都能生出你了,你该喊我一声阿姨。”

她的笑容中弥漫着尴尬。

我继续道:“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和我老公都不想要孩子,否则他早就跟我离婚,再婚娶个能生的了,何必拖到中年。”

年轻姑娘的笑容僵在脸上:“你老公肯定很爱你吧。”

是啊,陆辰辉曾经很爱我。

*

结婚四年,医生确定我终身难孕时,我试探地向陆辰辉提出离婚。

他像疯了一般,通红着双眼,将我紧紧禁锢在怀中。

“江蔓,除了你我谁也不要,哪怕断子绝孙是我的惩罚,我也认了!”

“和你结婚是因为我爱你,不是因为孩子。”

“江蔓,我只想和你过一辈子的二人世界。没有你,就没有家,孩子算什么?”

“求求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高大的男人半跪在地上,语气卑微。

我想开了,将手反按在他的肩头,一下又一下轻抚着。

“好,我们过一辈子的二人世界。”

时间如白驹过隙。

从六岁认识,到二十六岁结婚。

一晃眼,结婚二十年,掐指算算,我们相识四十年。

陆辰辉如承诺所言,从未提过孩子的事情。

有他在,一些爱说教的长辈很快缄默不语。

结婚二十年,被称为瓷婚。

寓意婚姻如陶瓷一般珍贵,但也容易破碎。

很形象生动。

也很可笑。

陆辰辉对我的爱,不知在何时逐渐变质。

婆婆摔倒的那一晚,我独自在医院陪护。

凌晨两点,他匆匆赶来医院。

穿着扣子系错了的衬衣。

他是一个很规矩的人,不是事出突然,绝不会如此失态。

有什么事情需要大晚上重新穿上衬衫呢?

他跟我说:“辛苦你了,要不是加班,我早赶过来了。”

我在公司有眼线,他是知道的。

但是没有一个人传他做错了事。

我收回目光,淡淡地说:“年纪大了,最重要的是体面。”

他没有听懂:“什么?”

我:“你的衣扣。”

他面露尴尬,一边慌乱整理好,一边偷看我表情。

“我之前那件洒了咖啡,出门走得急,随便换了件。”

我状似无意地提起:“你的那位女秘书结婚了吗?”

那是个大美女,我见过。

陆辰辉一愣,而后轻松地笑了。

多年的历练令他褪去青涩,成为英俊成熟的魅力男人。

他宠溺地捏了捏我的脸,语气调侃。

“蔓蔓是不是吃醋了?她有个大学就一起恋爱长跑的男友,谈了七年,应该年底就结婚。”

我没有说话,只是故作难为情地将头撇开。

那位女秘书的为人我很清楚,干练大气三观正,性格热烈如玫瑰,但带刺。

否则,我也不会放任她在他身边这么多年。

如我所料,出轨对象另有其人。

他也放松了警惕。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他的出轨,会是晚间狗血八点档里的烂桥段。

霸道总裁和落魄小白花。

那姑娘大学刚毕业,家里重男轻女。

因为不满家里想用她未来的彩礼给弟弟买房的念头,她与家里大吵一架,说要断绝关系。

而后,心情阴郁的她骑着电动车在城市里暴走。

不小心剐蹭到陆辰辉的车,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她蹲在原地等候,当面道歉聊赔偿。

她说,虽然她现在没有钱,但一定会还。

他笑了笑说,这点小刮痕没有关系,她又不是故意的。

然后。

他怦然心动。

她一见倾心。

原本是赔偿一事,但二人越聊越投机。

从车聊到了工作,从工作聊到了人生,最后聊到了床上。

她成为了公司的新员工。

陆辰辉特地给她安排了一个不起眼的闲职。

*

陆辰辉回来时,我正在翻阅博尔赫斯的《但丁九篇》。

[爱上一个人,

就好像创造了

一种新信仰,

侍奉着一个

随时会陨落的神。]

陆辰辉凑到我身边:“怎么看起了这个?”

我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企图从他的脸上看见心虚。

可惜,丝毫没有。

他的样貌一如年轻时英俊立体,眼眸依旧深情,此刻倒映的只有我。

岁月只是带走了他的青涩,却沉淀了他的气质。

陆辰辉喜好运动,看上去就像三十多的男人。

不难理解,为什么那个女生会对他动心。

见我没说话,陆辰辉故意缓和气氛。

“怎么了?被你老公帅得说不出话啦?”

我指着书,明知故问:“你会不会从爱的高位陨落?”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把我公主抱起。

“蔓蔓,我们都不年轻了,不要再为这种矫情的事情纠结,好不好?”

我亲了亲他的侧脸,“好。”

别人都说,中年夫妻亲一口,噩梦能做好几宿。

但对我和陆辰辉而言,亲吻是每日必备的仪式感,更是二十年如一日的习惯。

陆辰辉想吻上我的唇时,被我故意躲了过去。

他的唇只擦到我的嘴角。

我看见,他衣领上,是一簇浓密的小恶魔假睫毛。

那个女生,是在故意向我示威。

没有女人不爱美。

我曾经也好奇地捣鼓过假睫毛,但陆辰辉只是皱着眉看我。

“这是什么?太夸张了,你自己的睫毛就很好看。这种工业品,粘上如出一辙,都没有自然美了。”

女为悦己者容。

为了陆辰辉,我没有再试过假睫毛。

可此刻,他的毛衣后背上,还粘着猫毛。

应该是英短蓝猫。

我很喜欢猫,小时候家里就养了一只。

但陆辰辉对猫毛过敏。

为了他,我再也没有养过猫。

可他为了别的女生,宁愿忍着过敏的难受,也要一起养猫。

爱情令我学会包容。

陆辰辉也一样。

只是他的爱转移到了别人身上。

他在和我的婚姻存在期间,对另一个女生无比包容。

*

曾经的他对我也是如此。

包容,甚至称得上是骄纵。

我很爱吃初中学校门口的一家煎饼果子。

高中,我们如愿考去了市里的重点高中。

因为离家远,学业繁忙,我们都成为了住宿生。

有次考试失利,我心情很低落,不管他怎么逗我,我都不太想说话。

少年担忧地安慰我,我吸了吸鼻子,随口说道:

“没事,我就是突然很想吃那家煎饼果子。可是太远了,要等下次月假。”

经济条件和时间条件都有限,我们无法随意挥霍。

没想到他背着我请病假,实际上借室友的自行车,来回蹬了一整天,偷偷去了趟初中校门口。

将煎饼果子送到我手中时,满头是汗的少年双眼亮晶晶。

他大口喘着粗气,双腿还在微微颤抖。

他用手死死压住腿,殷切地看着我。

“快尝尝,我特地让老板多加了小葱。”

作为火箭班里的学生,他的竞争压力不容小觑。

“陆辰辉为博红颜笑,怒蹬一百里买煎饼果子”的佳话传遍全年级。

女生惊羡心动,男生感慨万分。

回首过往,有太多这样的一瞬间。

哪怕后来开公司了,他变得有钱且忙碌,爱意依旧充满少年气,看着我笑时,眼底坦诚明亮。

凌晨三点,我躺在床上说想出去吃火锅。

正忙工作的他立刻起来穿外套,“走!”

刷到旅游宣传片,我说想看海,他立刻订机票。

两人并肩坐在海边,看太阳冉冉升起。

我眺望红色的海平线:“日出真美。”

他眼眸温柔坚定:“在我心底,比不上你的笑容。”

…………

都说人活一瞬间。

在许多个瞬间里,我被陆辰辉真诚而热烈的爱紧紧包裹。

多年过去,他爱人的方式依旧充满少年气,真挚勇敢。

只是他爱的人不再是我。

不动声色地摘下他衣领上的假睫毛。

我眼底酸涩。

“好久没吃过那家煎饼果子了。”

去年回老家,那家摊子已经不在了。

陆辰辉身体一滞,微微叹气。

“下次带你去吃西餐,有家新开的店很不错。”

是啊。

他当然知道很不错。

因为他已经去过了。

和她一起。

我掰正陆辰辉的脖子,与他对视。

“你说,如果我们有个孩子,生活会不会更丰富圆满?”

他心虚地移开眼眸。

他说:“蔓蔓,你知道的,我不那么喜欢孩子,我只喜欢你。”

呵,骗人。

他以为我不知道。

他明明动了与我离婚的念头,只是被强势的婆婆赶出了门。

婆婆告诉他:去母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