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军区大院。
陈兰芝呆坐在房间,环顾周遭,眼里满是震惊。
她竟然重生回到了三十年前!
这个时候,她还没跟梁远其离婚,大地震还没爆发,他还活着。
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
不等她回神。
门外倏地响起尖锐刺耳的小孩嚎哭声——
“是陈姨让我拿的!她说我不拿就要打死我!”
熟悉的话让陈兰芝心里咯噔一下。
她记起来,两个月前,梁远其不声不响从外带回来个孩子,宣称是他的亲生子梁小峰。
这对当时自以为婚姻幸福的陈兰芝犹如晴天霹雳。
因为这个孩子,两人最终离了婚。
离婚后,陈兰芝远离京市到了川省当了三十年教师。
后来川省大地震,梁远其作为军队指挥官过来救灾,最终为了救她身亡!
直到临死前他才告诉她,那孩子其实是他的战友遗孤。
如今重来一世,她绝不会让前世的遗憾再度上演。
陈兰芝打开门走出去。
院子里站着的是婆婆王翠芝,以及哭得稀里哗啦的养子小峰。
她正要说话,院门被人倏地推开。
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从大门迈进来,看着院子里的这一幕,冷峻的脸庞上剑眉轻蹙。
“怎么回事?”
是梁远其。
陈兰芝眸色一瞬湿润,下意识迈步朝他走去。
身旁小小的身影却先她一步飞快跑过去。
“爸——”
带着委屈的哭腔,小峰紧紧抱着梁远其的大腿。
随即就听王翠芝开口:“远其,你回来得正好,你这媳妇儿现在胆子大了,敢教唆孩子偷东西了!”
陈兰芝心倏然一沉,不觉攥紧了手,否认:“我没有这样教。”
“小峰才六岁,他是个孩子,还能说谎污蔑你不成?”王翠芝冷声。
陈兰芝眸色复杂地望向那抹小小的身影。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小孩子不会说谎,可她知道,这个孩子早已撒谎成性,惯会装可怜。
记忆中,今天的这场污蔑是这孩子撒的第一个谎。
前世她一时心软,不忍跟他计较,谁料后来却是得寸进尺。
既然如此,那她便要将这孩子的坏习惯扼杀在源头。
陈兰芝冷声开口问:“小峰,你看着我再说一遍,我什么时候让你偷东西了?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不然就要抓你去坐牢了。”
在陈兰芝压迫的眼神下,小峰脸色倏地惨白,只好哽咽说了实话:“是……是我自己拿的。”
院子里一瞬寂静。
随即,王翠芝心疼地抱起孩子,白了陈兰芝一眼。
“不就是两块钱嘛,吓孩子做什么?”
“乖孙儿,以后想要什么就直接跟奶奶说,你妈是后妈,奶奶可是亲奶!”
全家除了梁远其本人,无人知道小峰的身世。
陈兰芝知道梁远其是担心家里人知道真相不肯养。
见梁远其转身回房去。
陈兰芝忙跟进去,正要开口。
却听男人带着些许责备的声音传来:“你刚刚吓到孩子了。”
一瞬间,陈兰芝的神色僵住。
差点忘了。
这个时候的梁远其将小峰当成宝,生怕他受了一点委屈。
“教育孩子不是一味地惯着,做了错事总该让他知道。”
陈兰芝揪着手,缓声又道:“你放心,以后我会好好教这个孩子。”
梁远其身形微顿,他眸色冷沉些许,带着狐疑。
自从将小峰接回家,陈兰芝没少跟他闹,现在她突然收起对小峰的敌意……他并不信。
梁远其眉头冷蹙:“不必,小峰我自己会教育。”
心口猛地一刺,陈兰芝没了话,只能眼看着他的背影再一次远离。
次日。
陈兰芝早起匆匆做好早饭后,便赶去了厂区。
这个时候的她是精密机械制造厂里的一名技术工。
谁料,她才踏入工作间。
一名工人就领着厂长一行人浩浩荡荡前来,指着她就大声喝道——
“厂长!出事的那台机器就是陈兰芝调试的!”
所有人的视线聚焦在陈兰芝身上。
陈兰芝猛地僵住。
这才记起来,前世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厂里新进的数控机床坏掉了,这人声称是她的调试数据错了。
由于是新机器,谁也查不出是怎么坏的,就都怪在了陈兰芝身上。
而如今……
陈兰芝重新看了眼机器。
此刻这台让厂里所有人一筹莫展的机器,在她带着30年后的技术眼光来看,却算是很简陋的。
她先冷静开口:“口说无凭,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
“昨天从你那里接手后机器就出问题了,当然是你调试的数据有问题!”那人拔高音调。
往往人越心虚,声音越大。
陈兰芝冷睨他一眼:“是吗?那就查查。”
她上前检查一番,果然还能开机。
随即,陈兰芝直接当着厂长的面调出了调试记录。
“数据调试有时间记录,最后一次调试时间是晚上九点十三分。”
周遭陡然安静无声。
那正是那人的上班时间。
那时陈兰芝早已经下班回去了!
厂长脸色铁青,指着那人震怒:“这个月工钱交罚款!”
“行了,都散了,去工作。”
这事本该就此为止。
陈兰芝却主动找到厂长:“厂长,我可以修好这机器。”
此刻的厂长面前一地烟头,愁得直抓头。
厂里最起码五年的命运都压在了这两台新机床上,他甚至还跟政府贷了款。
现在坏了一台,他心里正烦躁得紧。
听见这话,厂长立即摆摆手:“回去好好做事,想什么呢。”
……
傍晚,下工回家。
陈兰芝刚到家,婆婆王翠芝张口就骂:“快去做饭,饿到我宝贝孙子了!”
看着那一大一小,陈兰芝神色复杂。
但既然要挽回这个家,她只能忍。
等做好饭。
端着饭菜上桌时,陈兰芝注意到小峰的脖子上挂了个新打的长命锁。
她突然记起来——
上辈子,小峰的这个长命锁是婆婆用她父亲寄给她的银手镯擅自去打的!
若不是后来自己打扫卫生时从柜子角落看见了遗落的信封,她都差点不知道这事!
心陡然一冷,陈兰芝看向王翠芝问:“我爸是不是给我寄了信?”
听见这话。
王翠芝神色一慌,但强作镇定点头:“啊对!我都差点忘了,信在那儿呢你自己翻翻!”
陈兰芝顺着她手指向的柜台走过去,信封已被拆开,信上写了父亲现在在乡下的改造生活,又絮叨了些家常。
最后父亲写:女儿,快到你生日了,爸给你寄了个银手镯,希望你能喜欢。
然而信封里空空,没有银手镯的踪影。
陈兰芝攥紧信问:“手镯呢?”
王翠芝见躲不过去了,直接亮出小峰脖子上的长命锁。
“喏,我拿去给我孙子打了个长命锁。”
“再说了,你那黑五类的爹寄来的东西,我是好心帮你解决,省得你日后惹麻烦!”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让陈兰芝心头涌上怒气和酸楚!
父亲在乡下本就过得艰难,不知道是攒了多久的钱才给她买的礼物,可她甚至都还没见过手镯,就已经被婆婆拿去打成了小峰的长命锁!
沉默片刻,陈兰芝直接伸手:“还给我。”
一听这话,小峰捂着长命锁躲进王翠芝怀里,大哭:“不要!”
“你跟小孩计较什么劲儿?”
王翠芝也当即就将小峰护在怀里。
院子大门吱呀被推开。
刚踏入屋,梁远其就听见小孩的啼哭声。
他眉一皱:“又怎么了?”
说清来龙去脉后,陈兰芝将希冀的目光落在梁远其身上。
然而听见的,却是梁远其对她说:“一个银手镯而已,我给你钱,你自己去买更好的。”
陈兰芝的心骤然冷却,忍不住争辩:“我要的不是银手镯,是我爸的心意!”
话落,梁远其皱眉看她。
“你能不能别胡闹了?至少让我在家里清净些。”
他神色间的嫌恶与烦躁清晰印在陈兰芝眼里。
她猛地怔住,心里涌上密密麻麻的酸楚和委屈,再没了争辩的力气。
饭后。
陈兰芝洗过碗后,坐在院子里,仔细将父亲的信又看了一遍。
父亲说:所幸你家庭和睦,过得幸福安康,便是为父最欣慰安心之事。
字里行间,看得出父亲的满意。
眼里泛起泪光。
陈兰芝呆坐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去跟梁远其求和。
走到书房门口。
她正要敲门,却突然听见孩子问梁远其。
“爸爸,我妈妈回来了,你能不能跟陈姨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