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夫人,四爷回来了。”
海棠树下,头发花白的妇人正坐在摇椅上喝药。
听见这话,手中的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你说......咳咳......谁,谁回来了?”
妇人想起身,却连连咳嗽,根本无力起身。
她明明才四十岁,却已经满头华发,满身伤病。
小丫鬟小心的往后退了退,“是,四爷回来了,他还......”
旁边的锦嬷嬷赶紧扶起她,“夫人,您别着急,四爷回来是好事啊。”
虽然这么说,但她却担忧的看了看身边的主子。
妇人皱眉,“二十多年了,怎么会?”
她是护国公府的四夫人,叶子君,排行第四。
新婚之夜,连盖头都没掀,她的丈夫陆长平就上了战场,一去,便再也没回来。
那一战败了,国公府被抄家,男人们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剩下的妇人孩子无力支撑。
是她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国公府,贴补了全部嫁妆,让府里的孩子能完成学业成家立业生儿育女,还撑起了国公府的牌匾。
二十多年的时间,她积劳成疾,头发花白,一身伤痛,时日无多。
可在她就要归西的时候,她的丈夫却回来了?
他没死?
嬷嬷问,“四爷在哪儿?”
小丫鬟小心地看看叶子君,“在,在前院,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正说话间,一群人进了院子。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对看起来雍容华贵的男女,都是四十来岁,但看起来却比叶子君年轻多了。
男人相貌堂堂,紧紧牵着女人的手,十分体贴。
那女人只能算中等之姿,但却眉目柔和,慈眉善目,细皮嫩肉,一看便是保养良好,一辈子也没有操过心。
后边跟着三对年轻夫妇,各自带着几个幼童,他们的相貌跟前面的男女都有相似之处。
这显然是一家人,全都穿着细棉布衣,虽不算华贵,但也能看出没受过什么苦。
跟他们相比,叶子君感觉自己生生长了一辈。
“他,他......”
嬷嬷怒了。
“四爷带着的女人是谁?”
叶子君握住了嬷嬷的手,尽量控制住紊乱的气息,不让自己显得更狼狈。
“子君,这些年辛苦你了。”
陆长平笑容平淡,看到叶子君苍老面容的那一刻,眼中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看到这些,叶子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在国公府操劳二十多年,为了他守寡,为了他们陆家用尽一身力气,可到头来,他却在外生活安稳,自在逍遥。
还生了这么一堆的孩子。
看那最大孩子的年纪,怕是在那场战役之后没多久,他就跟那女人生了孩子。
那女人始终贴着陆长平站着,温温柔柔的跟叶子君笑道,“这些年辛苦姐姐了。”
......
夏日炎热,天气阴晴不定,又是下了一整晚的雨,清晨满院狼藉。
叶子君坐在窗前,对着铜镜看了半晌,终究是叹了一声。
那日知道被陆长平所骗,她气急攻心,竟直接气死了。
死后,却没有立刻投胎转世,灵魂还在国公府里飘荡了很久。
她看着陆长平跟那秀娘拿了她多年的成果,在国公府过着养尊处优的快活日子,看着他们儿孙绕膝,恩爱非常。
最可恨的是,在死后她才发现,原来国公府那些人都早就知道陆长平没死。
一家人都瞒着她,看着她守寡,独守空房。
搜刮她的钱财,有难推她去顶,好事儿就他们来享用。
这样的结局,她怎能不憋屈?
好在,老天爷给了她重来的机会。
这一次......
指甲因为大力握拳折断,叶子君低呼一声。
“夫人,怎么了?”
花锦放下盆子急冲冲过来,心疼的抓了她的手。
花锦是她的陪嫁丫鬟,忠心耿耿跟了她一辈子,跟着她在这国公府里蹉跎了一生,在她死后,被国公府的人撵出去,落魄而死。
叶子君不禁又骂了自己一声蠢,她的蠢坑害自己,也害了身边人。
“没事,不碍事。”
花锦检查了她的手指,见没流血,这才稍微放心,又伺候她洗漱。
“管事们都在外面候着了,奴婢让他们稍候一会儿,您吃点东西再去吧?”
叶子君重生在生病的时候,前世也是这时候,昏昏沉沉的睡了五六日。
她摸了摸腹部,那时候,她是要吃药打掉腹中这块肉的。
她不禁埋怨命运不公。
既要她重生,为什么不早些时候,偏偏在这时候,便是早那么一两个月也好啊。
“我没胃口,先不吃了,去见见他们。”
国公府事物繁多,人多,事情多,偏偏还没钱,总是让人头疼。
叶子君以前总要满足各个屋里的苛刻要求,这个屋要冰,那个屋的要锦缎首饰,她总想方设法的弄来,不光得不到好,还要落一通埋怨。
这一世,她可不会再这般傻了。
管事们跟各个院子里的嬷嬷来说话,她一律说没钱。
那些管事和嬷嬷都傻眼的看她,很是难以置信。
“怎么,账面上没钱,你们能变出来?”
她摆摆手,让他们下去,只把账房留下。
“你把账面上的银子都归拢归拢,全都交给我。”
这国公府账面上的全是她的银子,以后陆家谁也别想花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