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初拿出礼盒里的自制手办，从形状和颜色中依稀可辨，这是一位穿驼色大衣的男生。
巴掌大小，做得很粗糙，裴晏初仔细辨认着，不太确定地问，“这是我？”
“嗯……”沈如樱摸摸鼻子，心虚地辩解道：“我做了两个星期呢，可惜还是不好看。”
其实这个手办是沈如樱两小时速成的。
裴晏初并未嫌弃，眉眼间反而流露出温润的笑意，他摩挲着小人的脸，轻轻放回礼盒。
“好看，我很喜欢，”他的嗓音轻缓真挚，十分真挚。
沈如樱松了口气，得到裴晏初的肯定，她突然觉得自己还是蛮有手工天赋的。
车辆行驶之前，裴晏初跟沈如樱说：“待会儿我要去见一位朋友，你介意吗？”
“你的朋友也在西餐店？”
“嗯。”
“我不介意，”沈如樱还穿着校服，还没洗头，十分随性。她只是去吃东西，裴晏初不介意就行。
沈如樱的心情还不错，到西餐店，沈如樱跟裴晏初上楼。
服务生打开包间门，沈如樱走在裴晏初身后，她没看见包间的布置，反而先听到从里面传来的一声温柔的：
“晏初。”
很亲密的称呼。
沈如樱脚步顿了顿，视线里，一位穿着包臀裙和白色贴身衬衫的女生站在餐桌旁，她看见沈如樱，对她微微一笑。
“她就是你的那位邻家妹妹？长得很可爱啊。”
又是这样，场景过于熟悉，沈如樱默默听着裴晏初的介绍，她安静地在餐桌旁坐下，脸上的笑容淡去，嘴角平直，并不热络。
薇薇姐是裴晏初的同校同学，能考取K大已经是寻常人中的佼佼者，她和裴晏初一样，自带一种与常人隔阂的“贵气”，谈吐不俗，进退有度，待人接物滴水不漏，却又刻意疏离。
两人聊专业相关的知识，又说了些他们之间才知道的私事，沈如樱听不懂，她瞥了眼能说善辩的薇薇。
她眼里爱慕之意溢于言表。
裴晏初对谁都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相比于跟沈如樱聊天，他倒是在这位姐姐面前的话更多。
沈如樱心不在焉，思绪游离，她想起自己给裴晏初发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他应当已经尽力敷衍她了。
钱和人心，或许这才是裴晏初善于谈论的话题。
沈如樱吃了半块牛排，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憎恶。
厌恶裴晏初，厌恶薇薇，厌恶包间里的灯，厌恶从窗边飞过的鸟，她厌恶周围的一切。
这股情绪强烈又让她无所适从。
她放下刀叉，叉子磕在盘的边缘，发出脆响，吸引了两人的视线。
沈如樱连假笑都笑不出来，淡淡道：“我吃好了。”
裴晏初很清楚沈如樱的食量，他看着桌上几乎没有动过的食物，“真的好了？”
这家店她提了好几次，裴晏初今天难得有时间带她来。
薇薇的手自然地搭着裴晏初的手臂，身子也往他那边倾了倾，好似要跟裴晏初耳语，她笑道：“小女生就是会容易饱腹……”
“过几个月我就满十七岁了，”沈如樱打断薇薇的话，她缓慢起身，身高跟薇薇差不多。
那样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们。
“我，不是小女生。”
第31章小哥哥，你愿意给我你所拥有的一切吗
薇薇有些尴尬，裴晏初察觉到沈如樱情绪异常，眉峰微蹙，随之起身。
“樱樱，我送你回校。”他又看着薇薇，面露歉意，“我先走了，改天联系。”
薇薇心有不满，但善解人意没说什么，她拿着包，柔声道，“晏初，我们一起下楼。”
沈如樱的视线从他们身上转一圈，转身自顾自推开包厢门离开。
“樱樱？”
缓缓闭合的包厢门内传来裴晏初的声音，沈如樱心里闷闷的。
哥哥有女朋友，妈妈有陌生叔叔，小哥哥也会很快收回他因为愧疚而对她的弥补。
沈如樱知道自己的脾气来得莫名其妙，但是她现在陷入一种无可自拔的孤独恐慌中。
她走到街边打车，手臂一紧，跟出来的裴晏初将她转了个身，他不解地看着她，语气无奈，“你发什么脾气？”
沈如樱瞪了他一眼，她挣扎一下，裴晏初顺势放开手。
“乖乖在这里等我，我去开车，知道吗？”
裴晏初好脾气地哄她，见沈如樱垂下眼，安静许多，他才往停车位去。
突然，身后的女孩毫无预兆地问。
“小哥哥，你要跟薇薇姐谈朋友吗？”
裴晏初怔愣一瞬，他回头，沈如樱紧紧地盯着他，漂亮的眼眸里充满疏离和戒备。
“……你不喜欢薇薇？”
“你会跟薇薇恋爱吗？”沈如樱固执地问同一个问题，语气也渐渐逼仄，令人不适。
他们隔着两米的距离，阳光下的沈如樱像一只发怒的刺猬。
裴晏初沉默片刻。
“不会。”
但沈如樱并未消停，她得寸进尺，板着张脸继续问，“你会跟其他人恋爱吗？”
裴晏初蹙了蹙眉，神色严肃许多。
气氛仿佛凝滞，四目相视，似乎都想从彼此的眼睛里找到解答疑惑的正确答案。
裴晏初隐约明白沈如樱为何这样，他走到沈如樱面前，凝视着她，轻声低语，“樱樱，你在担心什么？”
沈如樱隐忍着，她咬了咬下唇，眼尾晕红，鸦羽般浓密纤长的睫毛低垂，沾染些惹人怜爱的湿意。
“如果你和别人在一起了，你还会管我吗？”
少女的嗓音轻轻颤动，神情委屈。
裴晏初喉咙发干，下颌微微紧绷，他笃定道：“我不会不管你。”
沈如樱呵笑，“骗子！”
“樱樱，我向你保证。”裴晏初试图安抚她的情绪，他的指尖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动作。
沈如樱缓缓抬起眼，她看着他，泪意全无，反而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恨意。
“那小哥哥要如何管我呢，带我参加你们的约会？陪我吃饭的时候顺便跟你女朋友聊天？还是以后将你的婚房分一间给我住？”
裴晏初从未见过沈如樱如此偏激的一面，他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一位没什么心眼、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女孩的问题过于尖锐和无理取闹，裴晏初一时难以回答。
“哥哥和妈妈不会不管我，因为我是哥哥的妹妹，是妈妈的女儿，小哥哥你也说不会不管我，可我是小哥哥的谁呢？是小哥哥心怀愧疚而试图弥补的邻家妹妹？”
闻言，裴晏初抿了抿唇，脸色有些难看，声音迟滞沉重，“樱樱，你非要用以前的事情来衡量我们的关系吗？”
“要不然呢？”沈如樱感到好笑，她无比清晰地记得妈妈哀求他们撤销处分时，病房里裴晏初沉默的侧脸，清冷俊美，像画一样。
她觉得好笑，唇角甚至真的露出俏皮的笑容，背着手踮了踮脚，佯装思索，一副稚嫩少女般的天真姿态，仿佛又变成裴晏初熟识的那位樱樱。
但她的语气却满含恶意。
“我想想……啊，小哥哥不会在做慈善吧？难道你对别人也这么好？”
裴晏初的表情冷了冷，漆黑的眼眸酝酿着深沉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