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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一向十点多才到公司的陆知安有没有早起赴约,因为七点钟我已经在人潮拥挤的地铁上。
陆知安在互联网大厂做算法工程师,压力大,用脑过度常常失眠,因此我们总是租靠近他公司的房子,好让他能多睡一会儿。
可这样一来,我每天得花上一个多小时通勤。
不过,一个小时的通勤时间在北京也算平常,这是一个让人时空观变形的城市。
「哐当哐当」,地铁运行的声响敲打着我因失眠而格外脆弱的神经。
我把自己吊在地铁拉环上,看着广告屏幕,发觉今天是我的生日。
记得刚在一起那天,他握着我的手,对我说:「以后除了生日,七夕、情人节、一百天、两百天、三百天、一周年……所有值得纪念的日子,我都要送礼物给你。」他说到做到,送过形形色色的东西,送出了心得,被朋友打趣说可以去网上给直男开付费咨询。
可是,自从我前年过生日,而他一整周连续加班那次,陆知安开始用红包代替礼物。
五二零、一三一四,他出手并不小气。
我俩是同学,毕业后,他进大厂,我进国企,一个挣钱,一个拿户口。
陆知安赶上互联网发展的红利期,收入已经颇为可观。
上个月末,他对着工资条,笑道:「哎,我缴的税都比你一个月工资高。」
「但你们是真的轻松,五点就下班了,真爽。」
我过得很轻松吗?家里的琐事都是我在负责,打扫卫生、去超市买打折的菜、每年一次辛辛苦苦地找房源,然后问他是否满意。
上周让他看我找好的几个房子,陆知安草草瞥了两眼,抱怨道:「不行,这房子太老了。」
「这间靠近马路,太吵。」
「离公司走路要二十分钟了,太远了。」
最后,他不耐烦地问:「为什么不能找好点的房子?」
因为要攒钱买房,能省则省,租房的预算不到四千,而房租却水涨船高。
即使只是四千,每个季度一下子就要交一万二。
虽然当初说好房租由他负责,可是找他要钱而他皱眉不语的那十几秒,我还是感觉自尊在破碎。
回过神来,我在车厢玻璃上看见自己:穿着松松垮垮的旧外套,头发好久没打理了。
面前却正对着一个极美丽的女孩子。
乌亮的长发,澄黑的眸子,纤细的手有莹白精巧的指甲。
她像一个小说里的人物,两肩清爽,没沾染生活的尘土,出现在地铁上也许只因为赶时间。
我在这对比中自惭形秽,趁着有人下车,不动声色地走开。
其实我出身县城小康之家,父母开明,愿意支持我,但他们毕生积蓄在北京的房价面前只是杯水车薪。
为了渺茫的买房定居的梦想,我在北京活得如此灰头土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