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半夏在对面坐下来。无奈又惆怅的叹了口气,点点头,“已经带出去火化了。”九千岁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最后的发展趋势,会不会是轻症早晚会转化成重症,重症早晚要去世,只有从中区转移到南区的健康百姓才能彻底存活?”顾半夏虽然不否认九千岁的意思。但是她隐隐约约觉得九千岁似乎想要一劳永逸。顾半夏紧紧的拧着眉头,看着九千岁。九千岁微微的挑了挑眉,“就是你想的那般。”只要是现在有病的,不管轻症还是重症,通通杀掉火化,消灭所有的传染源。顾半夏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不同意。”以前她是杀手,杀人是她的任务,即便不想做,也得硬着头皮做。现在她是大夫,救人是她的职责,只要有一丝希望,也不想放弃。顾半夏淡淡的和九千岁说道,“没有人有权利剥夺他们的生命,他们是得病了,他们的病是有可能会传染其他健康人,可是,难道是他们自己愿意得病的吗?不是的,没有人想得病,只是有的人运气不好而已,运气不好已经足够可怜了,为什么还要要了他们的命?一场瘟疫都没能够夺走他们的命,却被自己的同胞夺了命?”九千岁深深地看着顾半夏。一言不发。顾半夏说道,“我是阻挡不了你,不过ᴊsɢ这是我自己的意见,可能对你来说无关紧要,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好好想想,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说完。顾半夏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一个人在营帐外慢慢的走着。天空一片黑暗,没有月亮,只有两三颗零零星星的看不见的星子。如果她作为一个旁观者,九千岁要打要杀, 她都无所谓。可是她不是。她几乎摸过每一位病人的脉搏,几乎和每一个病人说过话,几乎听到过每一个病人的求生欲。他们有的人盼望着自己好起来给自己的儿子娶媳妇,有的人盼望着自己好起来赶紧去赚钱盖房子,有的人盼望着自己好起来赶紧去找爹娘……这些对生活充满积极的人们,都那么可爱顾半夏无论如何都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被处死——并且他们没有错。营帐方圆悄无声息的走进去,“爷,你真的想请求皇上下旨,将得病的所有人全部火葬吗?”九千岁一个人下棋。方圆的突然出声,让他手中的一颗黑棋落了下去,那本来不是他想要走的步,但是现在他却已经走上去了,而且,棋盘上的规矩,落子无悔。不能后悔。也后悔不得。只能按照这一步,尽心尽力的去规划,下一步。下棋是这样。人生更是如此。九千岁将手中的白棋扔在棋盒中,悠悠的抬起头,看着方圆。方圆咬了咬牙,“爷,我觉得……不妥,这些可都是无辜的黎民百姓啊。”九千岁扬了扬嘴角,“罢了,你下去吧。”方圆在原地站了好半晌。鞠了个躬,“小的告退。”倒退着走了几步,之后才扭过身,小跑着出了营帐。九千岁的目光落在棋盘上。走错的那一步,异常的突兀与明显……——第二日九千岁起烧了,方圆发现以后,赶紧叫来了顾半夏。顾半夏给九千岁把了脉,望闻问切后,“千岁爷,您……可能是被感染了。”方圆吓的呆愣在原地,“顾大夫,你会不会是搞错了?我们家爷怎么可能被感染呢?”顾半夏和九千岁同时想起了昨日抱小姑娘的时候。九千岁咳嗽了一声,面色苍白的从榻上坐起来,“本督,也要去北边隔离吗?”方圆连忙摇了摇头,抢在顾半夏前面说,“这哪能行呢?爷,大不了把我们的营帐封起来,不让旁人靠近就是了。”九千岁不语。只是看着顾半夏。后者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方圆说的对,你就待在营帐吧,无论何时都不要出来,一日三餐和早晚汤药,都给你送进来。”九千岁说了声好。旋即。九千岁忽然笑了笑,“顾大夫心里是不是觉得,这就是本督的报应?”顾半夏连忙说,“千岁爷多想了,我可不敢。”心里要说没有想法也是不可能的。顾半夏只是觉得,这可能是老天爷想让九千岁体会一下做病人的心情,那种坚韧不拔的求生欲,这才叫感同身受,切身体会。那种动不动就全部杀掉的话,以后还是不要轻易说出来的好。九千岁哼了一声,显然不相信顾半夏的说辞。顾半夏偷偷的翻了个白眼。爱信不信。九千岁就这样被隔离了,顾半夏特意交代方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九千岁出去营帐。方圆重重的点头答应下来。于是就出现了现在的这一幕——九千岁气恼的坐在榻上,方圆耷拉着脑袋,站在九千岁面前,两个人中间是一个……干净的恭桶。方圆小心翼翼的说道,“爷,顾大夫特意交代,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出去营帐的,你就凑合凑合吧。”九千岁:“滚。”方圆一脸的委屈,“这真的是顾大夫交代的,要不然,我现在去找顾大夫,让顾大夫亲自过来和爷说?”九千岁:“……”脸色异常的不好看。过了半晌。九千岁似乎对生活低头了,不耐烦的把方圆踢了出去。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方圆进来处理残局。九千岁面色不善,黑沉的眸光好像即将想要杀人似的,方圆二话不说赶紧溜了。妈耶。再不走估计就要被活剥了。九千岁又来到了昨日尚未结束的棋局前面……看似好像已经到了尾声。实际上似乎才刚刚开始。——顾半夏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外面走来。今夜的月光十分皎洁。美好的惊心动魄。然而——顾半夏后之后觉得想起今日是月圆之夜。之后又想到了之前在魏府的事情。目光立刻落在了九千岁的营帐外面。月圆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