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车速并不快,加上积雪的缓冲,所以霍宁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
史丽丽已经追了过来,朝车主大放厥词。
霍宵征推开车门,看见从雪地中独自爬起的小姑娘,她满头满脸的雪,一双乌黑的眼睛在夜色中熠熠生辉,宛如雪地中受惊的小鹿。
霍宵征莫名被那双眼睛击中……
霍宵征走过去把小姑娘扶起,见她的毛毯被雪打湿,便将大衣罩在她的身上,冷声问她需不需要去医院。
“你们撞倒了我女儿,今天不赔钱就别想走,刚好旁边就是警察局,不给钱我们就报警!”史丽丽尖锐的嗓子在这个冬夜显得吵闹。
霍宁听到史丽丽的叫嚣,抿嘴道:“不去医院,去警察局。”
毕竟这具身体的年龄还小,所以霍宁空有一腔愤怒,说出口的话却奶声奶气。
霍宵征听到这话,拧了拧眉。
见霍宁没什么大碍,他把她包裹在大衣里,抱起来,朝警察局走去。
史丽丽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短短几分钟,霍宁就二进宫。值班的警察都有些愣了:“小姑娘,你怎么又回来了?这位就是你刚刚说的叔叔吗?”
霍宵征把霍宁放在一旁的躺椅上。
“你好,我叫席川,是霍总的秘书。你们刚刚打过电话给我。”紧随其后的席川自我介绍道。
史丽丽略过了他口中那个霍总,骂骂咧咧向席川要赔偿。
搞清楚事情始末的警察对史丽丽说道:“我们是公安局,不是交通警察局。这个事情要么你们私下和解,要么直接打交警电话。”
说完,不等史丽丽继续叫嚣,便朝席川道歉:“很抱歉。刚想给你打电话。那都是小姑娘瞎说的,都怪我们,一时没查清。”
席川并不在意:“这样啊,我们想见一见那位小姑娘。”
警察愣了,伸手指向霍宁:“她就是那个小姑娘。”
席川愣了一瞬。
“你是霍宵征,对吗?”霍宁猜到霍宵征的身份。
霍宵征点了点头。
“我可以和你谈谈吗?”霍宁说完,立刻补充:“不要我妈妈在场。”
霍宵征颔首,给了席川一个眼神。
席川会意,立刻将史丽丽引到另一边谈起赔偿事宜。
“现在可以说了吗?”霍宵征问。
霍宵征的气场很强,霍宁怯怯地开口:“我是你的女儿,这一点,你可以做亲子鉴定。”
“嗯,你要什么?”霍宵征不以为意。对比霍宁的身份,霍宵征更在意的是,5年前甘棠院,到底是谁对他下手。
原著中,反派就是那种冷酷无情的大帅逼人设。此时,面对真实的人,霍宁也有点怵。
她咽了口口水,满怀真挚地问:“你可以养我到18岁吗?”
13年,应该足够她改变故事的走向了吧?
听到这话,霍宵征低头看向她。小姑娘仰着头,白皙的脸上没什么肉,脸颊却红扑扑的。明明害怕他,却仍然鼓起勇气向他提出自己的条件。
“你妈妈要的是什么?”霍宵征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
霍宁摇头:“她不知道我的爸爸是你。”
这话说得有意思极了。
5年前的甘棠院,霍宵征被人设计,确实曾和一个陌生女人春风一度。
而在这之后,这件事情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无人提起,无人追寻。久而久之,霍宵征也淡忘了。
没想到,再被提起,居然是从小朋友嘴巴里说出来的。
霍宵征眼神探究:“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霍宁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问得好,我也在想,我该怎么编,才能显得名正言顺呢!
电光火石之间,霍宁想起原书里,史宁的死亡会作为霍宵征的黑料,不仅让原书女主对霍宵征完全失望,也成为霍氏集团倒塌的导火索。而史丽丽的男朋友,似乎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叔叔。”霍宁嗫嚅道:“叔叔和别人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的。”
“名字。”霍宵征言简意赅。
霍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叔叔’的名字。
“李致远。”
霍宵征点了点头。
“我可以给你赡养费,一直到你18岁。”霍宵征开口道:“前提是,你和你的母亲不可以在国内生活。”
霍宁心中一沉,反派不愧是反派,冷酷无情本情。
和史丽丽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这对于霍宁来讲,再恶心不过了。
但在霍宵征的考量之中,把霍宁和史丽丽两个把柄看管在一块,显然更让他安心。
既然如此……
霍宁怯怯地看了眼史丽丽在的方向,确定对方没有看向这边后,她脱下披在肩头的衣服,缓缓拉开上衣拉链。
霍宵征皱眉:“你在做什么?”
霍宁并不言语,她动作缓慢地脱下外套小心叠放在一边,接着再脱针织开衫和秋衣,直到上半身完全***,霍宁才转过身体,让自己的背部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她看上去就很瘦,脱了衣服之后,几乎可以称得上骨瘦如柴。白皙的背部,满是纵横交错的淤青,深浅不一。看上去触目惊心。
霍宁一件件把衣服穿好,转身,将脖子上的长发撩开,露出脖子上那一圈青紫的痕迹。
她慢慢地做着一些,像是没有基本的羞耻心一般,将伤**露在众人视线中。顾不上周遭围观者怜悯的视线,她糯着嗓子小心翼翼地恳求道:“这些是妈妈允许范围内的伤口。虽然我不想给您添麻烦,但是爸爸,我也不想死。”
霍宵征因着霍宁的言行眸色微沉,更因为霍宁那声‘爸爸’有了片刻失神。
霍宁知道,这种话从5岁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杀伤力有多大。而这句不想死,原主又何曾不想说出口呢。
席川心中悔恨,亏他方才还相信了史丽丽那副嘴脸,以为小姑娘是个撒谎精,啊呸!她根本就不配为人父母。
美滋滋拿到赔偿的史丽丽对此一无所知,她朝霍宁走去,心中盘算着把霍宁送回家后,她和致远在去五星级酒店享受一番……
热心的警察**姐拦下了她:“我要以虐童罪***你!”
史丽丽懵了一瞬,看到霍宁还未完全穿好的上衣,她顿时明了:“我没有虐待我的女儿!宁宁,那些都是你玩闹的时候不小心撞伤的,对不对。”
霍宁为原主感到一阵悲凉。她看向霍宵征:“我可以跟你走吗?”
霍宵征没有拒绝,他脸色阴沉地扫了史丽丽一眼,牵起霍宁走了出去。
“拐卖小孩了!警察,你们不管吗?!”史丽丽在身后大声吼道。
鉴于史丽丽的所作所为,警察们选择无视。那小姑娘已经叫了爸爸,霍总也没否认,跟着他总比这个歹毒的妈要强。
话说,霍总这种位高权重的人,又怎么会和史丽丽有交集呢……
长夜漫漫,冬雪依旧。
霍宁窝在霍宵征的后座中,浑身上下暖呼呼的,觉得未来可期。
自觉未来可期的霍宁,没过多久,便陷入了昏睡。被扔在雪地里这么久,只靠中间给点粮,她能撑到现在已是万幸。
坐在一旁的霍宵征冷静过后,觉得自己似乎被算计了。正想找人理论,就发现小孩歪倒在座位上,双眼紧闭,脸颊通红,呼吸粗重。
他伸手摸了摸小孩的额头,烫得惊人。
“去医院。”霍宵征沉声吩咐司机。
司机得令,黑色的迈巴赫如鱼般划入夜色之中。
刚舌战妇人大获全胜的席川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车呢?那么大一辆车呢?
席川想起方才的情况,他跟着电话里那句‘5年前甘棠院’重复了一声,后座的霍宵征听见后,立刻喝令调头来警察局。
所以,小姑娘是霍总的女儿这事,是真的吧?
这么一想,霍总抛下她带着小姑娘离开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呢……
安真儿童医院内。
“是失温后没有完全恢复体温,再次受凉后出现的机体循环失衡。”沈时言翻看着病患的病历,朝端坐着的男人说道。
“失温?”霍宵征疑惑地重复这个词。
“按小朋友这个情况,失温至少两个小时了。也就是说,她在没有防寒措施的情况下受了至少两小时的冻。”因为是VIP就诊,相关检查结果都已经完善,沈时言翻看了结果继续说到:“小朋友存在营养不良的情况,在冰天雪地里待两个小时还能活下来,真是命大。”
霍宵征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语气微沉:“会有生命危险吗?”
沈时言自小和霍宵征一起长大,对他的冷脸视而不见:“有我在,她的命在阎王手里我也得给你抢回来。”
霍宵征这才挪开视线。
沈时言见状好笑道:“话说这个小孩谁家的啊?值得你大晚上的把我从家里叫过来?”
霍宵征并不搭理,吩咐道:“好好照看她。”
说着就要离开。
“这该不会是你的小孩吧……”沈时言开玩笑道。说着,他认真琢磨起病恹恹的小姑娘的五官来,眼见她的眉眼似乎和好友有几分相似,他的语气逐渐吃惊:“这孩子眉眼和你好像啊!”
“我刚刚留了标本,给我和她做个亲子鉴定。”霍宵征握着门把,回头警告道:“这件事,在我没公开前,你最好管好你和你手下人的嘴巴。”
沈时言震惊地闭紧双唇,以示忠诚。
霍宵征看了眼病床上的霍宁,离开了病房。
另一边,席川已经把霍宵征想要的信息查到手了。
“李致远是史丽丽交往三年的男朋友。李致远没有工作,全靠史丽丽养活。半年前,姜溯源的人接触过他,自那以后,李致远每个月都有一笔钱进账。”
又是姜家。
“继续查。”霍宵征冷冷道。
“是。”
在安真医院住了几天院后,霍宁的身体逐渐恢复。
这一天,又一夜好眠。
下了一整夜的雪,早上是个大晴天。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满整个房间。鼻尖充斥着消毒水味,久居医院的霍宁对此并不排斥,反而有种久别重逢的亲切感。
毕竟,能再闻到这个味道,都是活着的证据啊。
“小姑娘,醒了吗?感觉怎么样?”一道温和的男声在病房里响起。
这几天,沈时言每天都会来查房,霍宁对他也熟悉了起来。她有些迷糊地揉了揉眼睛,看向沈时言:“感觉很棒,谢谢医生叔叔的关心。”
霍宁刚睡醒,奶声奶气中带着一丝娇憨,听起来乖巧极了。
沈时言不由得姨父心泛滥:“宁宁真乖。”
一番检查过后,沈时言高兴地宣布,她身体没有大问题,接下来只需要好好调养就可以。
霍宁对此非常满意,脸上的笑容愈加真切。
“今天叔叔会送你回家,你收拾一下,吃完早餐就走。”
霍宁歪头问:“医生叔叔知道我的家在哪吗?”
沈时言被她的歪头杀萌得心肝颤:“知道哦,叔叔和你爸爸是好朋友哦。”
闻言,霍宁放下心来。看来,亲子鉴定已经做完,结果也出来了。
她乖乖地洗漱,镜子里的人面色依旧有些差,只有一双杏眼可爱俏皮。吃完早餐后,沈时言开车将她送到霍宵征的别墅里。
正值上午十点。空旷的别墅里一片冷清,冷色调的装修风格让人毫无归家的温暖感。
“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敬业啊。”沈时言自言自语道。他拨通了霍宵征的电话,得知沈时言将霍宁送到自己住处的霍宵征难得的沉默了几秒。
“你不会是忘了宁宁今天出院吧?我昨晚刚提醒过你。”沈时言不由得有些恼。
“算了,我让找人过去,你在那边等一会儿。”霍宵征无奈道。
沈时言不以为意,反客为主地带着霍宁参观别墅。
“宁宁,走,我们去选房间。”沈时言伸出手,邀请道。
这具身体还不适应陌生异性的碰触,霍宁还是没能抗拒住本能的反应,瑟缩了手指。她退而求其次地捏住了沈时言的衣角。
沈时言佯装不知,言笑晏晏地带着霍宁上了楼。
霍宁偷偷地松了口气。
然而,这栋别墅并没有什么可逛的。它虽然大而豪华,内里却着实空洞。除了主卧和书房,每个房间都如同酒店的陈设,完全复制粘贴。
沈时言见状也觉得有点尴尬,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只好强撑着推荐主卧对面的房间道:“宁宁你就选这个房间,阳台大,窗户外面就是花园,视野好。”
霍宁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打破他的美好幻想:“叔叔,爸爸可能不会让我住这边。”
霍宁始终都清楚的知道:霍宵征答应收留自己,只是因为血缘牵绊下的一时恻隐,毕竟但凡是个人,看到自己的女儿被虐待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虽说当年春风一度,但其实他也是受害者。如今,平白无故多了个女儿,这个女儿甚至会成为他的污点,他依旧是受害者。
对于霍宵征而言,霍宁是他的累赘,一个如同定时炸弹的烫手累赘。
所以,霍宁清醒地知道。在警局,霍宵征答应的,只是让她脱离母亲的桎梏,并给钱让她活到成年。
而并不是,他亲自抚养她,直至成年。
面对小姑娘清醒的眼神,深知霍宵征脾性的沈时言一时语塞,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