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晕晕乎乎地坐在摇摇晃晃的公车上,拥挤的车内空间夹杂着人们身上各色味道。冲鼻的臭汗味,邻座嘴里熏人的大蒜大葱味,不用张嘴,但从对方粗粗的鼻息散出来。

酷暑加晕车,在混入环境的**,让仓促穿来接替这具身体的时娇实在是吃不消。用手抵住空荡而又一阵阵向上翻腾的胃,匆匆喊司机停车,脚步虚浮的赶紧下了车。

扶着墙根吐了几口胃水,起来想走去一个阴凉地儿缓口气。土路被暑气蒸的干燥,脚下是扑腾扑腾软绵的细土。

随着脚步踩上去就扑到你的脚面上,一阵灼热烫人,远处的空气看着都有几分扭曲了。不过心里刚感叹完,时娇就一个眩晕倒栽在地,人事不省。

时娇在摇摇晃晃的军车中醒来,一睁眼就对上一双精神矍铄的虎目。浅褐色的国字脸,不怒自威,带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势。

让时娇本来歪斜半靠在车壁的身体,不由自主一个激灵就想坐直。刚一动作就牵动了头上的伤口。

时娇疼的斯哈斯哈的,手一摸额头,已然贴上了一块医用纱布。茫然无措的望向旁边的首长,无声询问。

叶伯承染上岁月痕迹的冷面看到这丫头丰富的面部表情,端着的严肃有些松动。解释道:“刚刚小张开车按喇叭的时候是不是吓到你了,不小心还撞到了你,丫头还记得吗?”

时娇懵懂摇头,却不想给自己晃得又是一阵眩晕难受,后面首长和司机小张又说了什么,时娇却是迷迷糊糊地又晕过去了。

等再醒就出现在一张铺着竹席的凉爽的单人榻上,天已擦黑。

又饿又晕的时娇扶着头坐起来,床下是一双旧民国时式样的女士学生鞋,黑色方口,脚背处一条黑色的鞋袢儿用作固定,自己那双估计是不知啥时候丢了。

趿拉着鞋正要往外走,一个约莫40岁上下的大姐一把扯住了她,手里端着的汤水一丝不撒,倒是这力道拽的时娇一个趔趄。

操着一口陕西味的方言,“嗨呦,你这女娃上赶着作什么!外头忙乱着捏。”说完利落的拉她坐在一边矮凳上,递过来一海碗热粥并几样咸菜。旁边小碟子上一个圆滚滚的鸡蛋也随着动作咕噜咕噜的打转。

大姐三下五除二给鸡蛋剥了放在咸菜碟里,“你就着咸菜吃。”说话后鼻音比较重,但时娇还算听得懂。

肚子里早已经在唱空城计,实在不是探听说话的时候,埋头呼噜呼噜吃了个干净。时娇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饿极了也能吃出小猪的动静。

也就是低头抬头的功夫一碗粥就见底儿了,时娇一时又是讶异自己的吃饭速度,又是有些羞惭,不好意思的抬头看了一眼大姐。

大姐姓郭,看面相就是又实在又爽朗的人,行事也很利索。知道小姑娘可能是不好意思了,加上这会主家的事,一时也是一肚子话不吐不快。

“这没啥不好意思的,肯定是饿坏了吧。”说完抻着脖子向外望了望又道:“也是俺忙忘了,刚想起来给你送饭过来。”

时娇忙不好意思的摆摆手:“不是不是,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说完瞅了瞅大姐神色,试探着开头打听:“这外头是发生啥事儿了。”

郭大姐也是憋不住话的,“哎呦,不知道咋回事,叶元帅家的小儿子刚负伤送回家来。竟然是从月初到现在一直瞒着家里。”

说完又是一口长叹,“哎···立了军功也受了重伤。到现在还没完全清醒,身上的伤那叫一个多。据说是叫越国飞机扔的啥弹伤的,差点就没抢救过来。”

边说边站起来,利落的收拾了碗筷,转身风风火火的便出去了,临走嘱咐时娇好好休息养伤。

这一晚,大院里的人都没睡好,外面的灯泡一宿没熄。不时有人急急的脚步声,低低的说话声。时娇住的这间靠外,大家的动静听得分明,不由得心里也为那位未曾见过的人心揪着,半睡半醒捱到了天明。

清晨的军号嘹亮,叫醒了劳碌了一夜的人们。时娇睡了一晚,身上也有力气了头也不怎么晕了。便起来跟着郭大姐和大家伙儿一起忙活。

叶伯承每天六点半吃早饭,时娇帮着端上桌的时候,倒叫叶伯承一个恍惚想起来自己昨天还带回来一个小丫头。

得知时娇是京都医科大的准学生,提前来京是想趁暑期赚些自由钱,防止自己和家里需用。听着这些叶伯承倒是一时意动,又低眉摁下念头,嘱咐了几句好好念书,公务在身的缘故匆匆又走了。

叶伯承的夫人张青自儿子昨晚回来就一直陪到了天明,中间还发了一次烧,不亲自盯着实在是不放心。等天明时分,稳定了才去稍微歪了几个小时。

期间时娇倒是看见了一个医生提着药箱进出好几次,但是作为一个外人,是真不得见。郭大姐听说了时娇的处境,倒是热心地答应过段时间了给她介绍活计。至于为什么不是现在,叶元帅还没发话让走,其他人也顾不上做主放时娇离开。

至晚上,叶伯承匆匆回家,饭也顾不上吃,就赶去儿子房间探视。刚开门就对上老妻张青红红的眼睛瞪视。“偏就你深明大义,别人儿子为国受伤能在医院养病,你就不行。”

“驰意伤的这么重,军区医院有那么好的条件,家里哪里比得上,你战友的儿子有困难,让他找组织啊,找你干嘛,找你你就该把我儿子的救命机会给出去!!!”说着又是一阵气堵上来,又是心疼儿子,又是气叶伯承假大气。

一边掉泪一边压低声音数落:“我儿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叶老二你给我等着!我不跟你过了,你去和你的战友过吧!!!”

说着就把人往门外推,却是和站在门外的军医撞见了。军医又不好装作没听见,只帮着解释描补:“青姨,驰意的病情已经稳定了才做主出院回家休养的,昨晚是偶发的发热,是他身体机能逐渐恢复的表现。”

边说边走进来检查叶驰意的情况,“他发热是自身免疫被激发,我估计近几天就会清醒了。”这句话一说,张青也顾不上对叶伯承的成见,心里松了口气。

叶伯承却和军医王明交换了一个眼神,避开张青到书房说话。叶伯承在桌子后面坐定,方才凝重的开口,“王明啊,我和你爸也算老相识了,有啥话你就直说吧。”

王明也收起了面对张青时的轻松作态,表情严肃:“驰意身上的伤倒还好说,是一些皮外伤,现在最关键的是他的眼睛。”

王明长舒一口气,“驰意的脑部有伴随轻微的出血,出血量和出血部位很微妙,压迫了视神经···可能会有···致盲的风险!”

最后几句说的断断续续,似乎不忍心将这残酷的现实讲给这位鬓边已然染白的老父说。

叶伯承死死的握着桌角,半天说不出话来。头顶的白炽灯泡照着这位孤独而又萧索的身影。

王明有心想安慰几句,张张嘴发现说什么都很无力苍白。无声的退出了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轻轻掩上了房门。

话分两头,却说时娇这会儿才有空观察自己的这副新身体。干瘦黝黑,脸色蜡黄皮肤黯淡头发枯黄。十八岁的年龄却发育的像只有十五六。

干瘦的手指像树杈子,扒拉了两下枯黄打结的头发。时娇叹了口气,这具身体明显的长期营养不良,想变回自己前世全盛的样子,任重道远。

水房匆匆洗漱过,回了自己临时的屋子。掩好门窗拉好窗帘,时娇小心的解开衣服扣子,胸口处最近总觉得麻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生根滋长。

时娇小心的探手去摸,摸到一片刺刺哒哒的凸起。心下一片惊异,心口突突跳的厉害。寻了镜子来照,待看清胸口的东西时,登时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手中镜子立马脱手。

砸在床上闷闷的一声响。

胸口俨然长出了一个绿团,像是无数不知名的植物盘植在胸口,用手去拔却像是深深长入你的血肉里,一旦撕扯就要连皮带肉同你一起毁灭。

方才贸然下手,此刻时娇已然疼晕了过去,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等时娇醒来已经是夜半,窗外月光星辉点点洒落屋内。哎,不对,她明明睡前拉好了窗帘那些,哪里来的月光星辉。

低头一看,自己衣领依然是昏迷前一般斜散着,露出半个圆润的肩头。胸口处那异植绿境一呼一吸间将月光星辉吐纳,吸收。

时娇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伸出手想挥散眼前这虚幻的一幕。却没成想手腕一个翻转,一个巨大的绿境仿佛哆啦A梦的任意门,就这么敞开在她的眼前。

绿意森森,清爽的草木气息,富含氧气,扑面清新。仿佛为了证明它毫无恶意,最近的一株绿藤还一摆一摆的招摇着它的藤条,仿佛在说快来开启新世界呀。

·架不住蛊惑,借着月光星辉的微光,时娇一脚踏入这神秘的境地。遽然间方一踏入,身后与真实世界连接的口子立即无缝闭合。

·时娇也不着急了,她本能感觉这个小东西对她无甚恶意,甚至愿意将它的内部安然袒露。临近外层的部分,无煞稀奇,就是基本的草植,一些甚至和外界的植物一样,有的时娇还能叫出名字。

·再往内部深入,便看见一棵五人合抱粗壮的大树,上面零星长着一些白色的果实。闻起来是奶香果香混合的奇异味道,诱人品尝。

·时娇轻轻伸手,踮起脚尖去够离得最近的一颗果子,没成想刚踮脚,那棵树忽然窸窸窣窣的动了,调转枝头,一枚白色果子赫然就在她伸手可触的位置。

·时娇轻笑出声,看来这树也够精怪的,居然会主动讨好于她。遂左手伸出托住果子,右手拽着果子和枝叶连接处的柄子一旋,一枚白果就安安分分的躺在了手心。

·圆溜溜的果子通体洁白透润,仿佛上好的羊脂玉一般散发着光泽。大小么,约有一枚棒球大小,底部有个小凹坑倒是和其他蔬果一样。

估摸着时间,时娇未多在逗留,依照原路返回,到临界处,看不见出口,便一翻手腕,出口赫然出现,时娇不再犹豫走出这绿植空间。

躺在床上,手心里捧着那枚果子,小心的嗅闻,渐渐的又放松戒备轻轻舔了一口,咂咂嘴,没啥味道,就是仿佛舔到果子的香气,至于味道么还真没有。

终于忍不住轻咬了一口,丰沛的汁水窜入口腔,味道就像是带着奶香的荔枝。果肉细腻,一嚼一抿化成汁水,肉香无渣。

吃之前时娇本想着先试探着尝一口等半个小时身体无其他异样再继续品尝,但是等她反过神来,手里就只剩一颗乌黑圆润的果核······

索性吃都吃了,时娇也不再矫情洗洗手睡觉去了。胸口异植依然吐纳着月光星辉,熟睡中的人儿尚不知,这神奇绿境将带给她怎样神奇的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