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十五年,腊月初十。
北梁,京城,固安候府,东北角落,倚梅院。
从外面看,房子修建的极好。
青砖红瓦,雕栏玉砌。
内里却如同雪洞一般。
除了一桌,一椅,一柜,一张老旧的绣花床外,寒冬腊月里竟连个暖炉都没有。
床榻上,躺着一个瘦巴巴的小姑娘。
身上只搭着一条薄薄的旧棉被。
小姑娘不住的咳嗽着,小脸也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可身边却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又一次剧烈的咳嗽后,小姑娘的睫毛颤了颤,双眸缓缓睁开。
眸底还带着几分迷茫。
她不是死了吗?
她记得清清楚楚,她的未婚夫夏长宁强行给她灌了药,然后将她丢给一群流氓混混。
她不堪受辱,直接用簪子刺颈而亡。
那一下,就是神仙也难救。
不可能还活着。
小姑娘艰难的坐起身来,浑身乏力,头重脚轻。
眼皮滚烫。
烫的眼珠子都发疼。
稍微一动,肩膀上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小姑娘垂眸,在看到肩膀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后,一些记忆逐渐在脑海中变得清晰起来。
她叫唐缈缈,北梁固安候府的嫡长女。
本该是金尊玉贵的她,却在刚刚出生的时候就被府中的柳姨娘给偷偷抱走了。
送去了贫苦的靠山村。
从她记事起,每天便是数不尽的打骂,挨饿,还有干不完的活。
大冬天去河边洗衣服,两只手冻的像胡萝卜一样。
她不明白为什么爹娘不喜欢她。
为什么要对她那么狠心。
明明她已经很乖了。
在十岁那年,她终于知道了是为什么。
因为靠山村的爹娘,根本就不是她的亲生父母。
而是柳姨娘的娘家仆从。
柳姨娘之所以把她抱走,为的是报丧子之仇。
因为柳姨娘的亲生儿子,三岁那年不幸染上天花死了。
生命无常,柳姨娘几乎哭干了眼泪。
后来才发现,根本就不是什么生命无常,而是人为。
是固安候夫人林婉言,也就是她的生身之母,派人暗中将天花病人的衣服放在了庶子的房间里。
柳姨娘人微言轻,也没有证据。
无法报仇。
正值林婉言十月产女,柳姨娘便想出了这么个报复的办法。
用死胎换走婴儿,送到贫苦的小山村,极尽苛待。
等养到十五岁再送回侯府。
想想看,一个粗鄙不堪,连大字都不认识一个的侯府嫡女,这得给林婉言多大的惊喜啊。
对于林婉言这种极重面子的人来说,这可比千刀万剐还让她难受。
谁知林婉言诞下的竟是双生女,而柳姨娘只准备了一个死胎。
时间也有限,无奈之下柳姨娘只抱走了长女。
柳姨娘打算的很好。
可是却在她十岁那年出了变故。
据说是柳姨娘的贴身婢女红穗,因为被迫嫁人一事和柳姨娘起了争执。
一怒之下直接告发了柳姨娘。
柳姨娘被杖毙,她才得以被找了回来。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都在期待她的亲生父母,期待她的五位兄长,还有那个双生妹妹。
她期待着有一个温暖的拥抱,期待着暖暖的亲情。
可回到固安候府后,她才发现,这一切都和她期待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