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顾锦栀萧珩定北王

酉时刚过,日头依然没有半点要落山的痕迹。

下午下过一场雪,泥土和残雪混杂在一起,泥泞不堪,被人踩出深深浅浅的坑。

一个侍女模样的小丫头往前跑了几步,看见不远处的界碑,立刻惊喜地转身招呼身后另外一个跟她身量差不多的小娘子,

“公主!快看!前面就是梁州的地界了!”

一截界碑覆着薄雪,孤孤单单地立在初冬的雪地里。

顾锦栀裹着逃出时随手披的厚衣袄,冰天雪地里,她跟个小雪球一样,紧跟着檀云的声音小跑了两步,然后看见了那一截略高于雪面的界碑。

两人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高兴地扑在了雪地里,不顾天寒地冻,两双小手扒拉了一会儿,将石碑上的薄雪拂去,露出底下石刻的字迹——雍州。

雍州?!

顾锦栀脸上的兴奋凝住,转瞬变成惊恐。

怎么会是雍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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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前。

送嫁的队伍从大魏都城中都出发,车辇出行数日,进入顺州地界。

武康帝八年前去世后,武康帝的亲弟顾裕因此上位掌握朝廷。

顾裕的上位未能尽收人心,为了拉拢紧挨大魏都城的顺州,顾裕便将自己亲哥留下的唯一女儿顾锦栀送至顺州联姻。

可是顺州的建安王已经年近四十,妻妾无数。顾锦栀不愿嫁给跟她爹年纪差不多的老建安王,于是趁着拜堂后送入洞房的哄乱之际,收买了送嫁的将军偷跑了出来,去投奔自己已经在梁州叛国自立的二哥。

可是连着跑了好几天,好不容易跑到了梁州的边界,怎么会变成了雍州?!

还不等她细想明白,身后追来的兵马已经逼近。她把心一横,拉着陪嫁侍女檀云冲过了两州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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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地界雪原漫漫空无一人,簌簌风声撕裂天空。

顾锦栀摆脱了追兵,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又被这诡异的环境惊得吊起了心。

“公主,我们现在怎么办?”檀云哆哆嗦嗦地问。

顾锦栀冷得牙齿都在打架,脑子也因为寒冷而反应迟钝了一拍。她咬了咬牙,才挤出一句话,

“先找个农户落脚再说!”

这会儿天已经快要黑了,如果再没能找到落脚的地方,光是这冷得要命的天气,就能把她这样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公主,当场埋葬在这个冬天里。

顾锦栀抬眼望天,无声哀嚎。

哀嚎完毕,只能带着檀云继续往前走。

她还想着今晚就能逃到了梁州,有她二哥接济,总算能吃顿饱的睡个暖的。可是现在看起来...

还得再跑!

占据雍州的是定北王萧珩。

传言其暴戾无情,杀伐果决,刚刚继承爵位就囚禁生母,杀害亲叔和亲弟。自立不过六年,就已经拥兵二十万,近几年铁骑踏破四方,所到之处无不闻风丧胆,简直是活脱脱的阎罗王。

顾锦栀很快就认清了当下的处境。

她好不容易跑出了顺州,却又一头扎进了地狱。

天色渐暗,四处只有茫茫的雪地。

两人凭借一双腿奔跑,累得气喘吁吁,可是却陷入了一种让人不安的死循环里,怎么跑都跑不出这片雪海。

就在顾锦栀心里流露出绝望的一瞬,雪地里突然传来沉重的闷雷声。

顾锦栀被风吹得眯起眼睛。

那雷声由远及近,扑朔而来的雪粉模糊了视线。

一切安定下来的时候,雪野中矗立着万千军马,为首那个男人身着黑色大氅,风雪中岿然不动骑在马上。

还没等顾锦栀看清那人的模样,就听见他旁边的人喊了声,

“主公!那里有人!”

那人话音刚落,啪地一声,一条软鞭划破云层,甩到她跟前。激荡起的雪粉迷糊了她的眼。

顾锦栀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幼兽,下意识地跳缩了一下,喉间不自觉地溢出一丝呜咽。

她知道来者不善,却没想到这人这么无礼霸蛮,上来就是欺辱和恐吓。

还不等她想明白这人是谁,那黑衣男子旁边的人高声喝道,

“来者是谁?为何闯入我雍州地界?!”

顾锦栀心头一紧,连忙应道,

“小女本是前往梁州投奔亲人,大雪迷了路,不小心误入此地,我们立刻就走!”

然而她这话刚落,就听见为首那人侧头嗤笑了一声,声音傲慢而幽冷地开了口,

“你当这是你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顾锦栀:???

不然呢?

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

顾锦栀简直想骂人。可是碍于形势,只能偷偷在心里啐他一口。

萧珩收了软鞭打马上前,不急不慢地走到了她前头,在日头下拉长的影子,渐渐地笼罩住了两人。

随着他走近,檀云在旁边抖得都快站不住了。

顾锦栀一边扶着檀云,一边被她的频率带动着一起发抖。两人跟筛子似的抖个不停。

她趁着他走近的机会偷偷用打量那人。这才注意到,这人居然这么高,她仰视着他的时候,脖子都快断掉了。

虽然很吓人,但是不得不说这人长得还挺好看的,五官立体深邃,硬朗中带着点冷戾,居高临下看着她的时候,自带一种蔑视压迫的气场。

顾锦栀心知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装出一副柔弱无助的模样,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他。

萧珩坐在马上,藏在衣料下的结实手臂隐约透出肌肉纹理,高大的身材自带一种直白的攻击性。他歪头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轻嗤了一声,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魏的小公主啊。”

他居然一眼认出她?

顾锦栀心生一丝疑惑,但是完全来不及细想原因。只是想到刚刚那人管他喊主公,莫非这人就是那个残暴嗜血的定北王萧珩?!

她在极端的恐惧之下,心头蓦地生出一计,张口就爆哭地大喊,

“表叔!我终于找到你了!”

“表叔”萧珩:???

我他妈?

他都二十四岁了怎么还能天降一个表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