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囡囡,起床了!”朱丽华精神抖擞的忙活了大半响,弄好早饭后见女儿还在小床上睡。

这几日他们虽然不用上工,但不少人自发的去山上挖野菜,光靠队上领的那点粮食可不行。

秦清挣扎着起床,无他,这具身体太弱了,连带着精气神都差了好多。

眼看朱丽华要帮她穿衣服,秦清连忙抢过带着补丁的灰色夹袄,现在四月天,她比寻常人更怕冷些,利索的将对襟夹袄套在里衬上。

“妈,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

面对朱丽华关爱的眼神,她才掐着嗓子装模作样道“囡囡已经是大人了,用不着妈妈给穿衣服。”

这可是实打实的真心话!

朱丽华被逗得乐呵“好好好!那妈去舀洗脸水!”

说罢转身离开。

好险,秦清掀开被子,里面赫然躺着几颗圆滚的大红枣。

昨晚在公寓里兜兜转转翻腾许久,不知带点什么好,大件的,肯定不行,太扎眼!

和爸妈睡一个屋万一暴露了没法解释。

东西的来源更不好说。

唯一的办法就是早点和爸妈分开睡,拥有单独的房间,这样她拿取东西就方便多了。

囫囵吞下颗枣子,将皮咬开,香甜在口中炸起,秦清干瘦的小脸上涌上满足,半响才小心翼翼的将果核吐在手中,准备待会儿扬到土里去。

收拾完毕秦清规规矩矩的坐在凳子上,见家里只剩她和朱丽华两人,不禁问道“哥哥他们呢?”

“这两皮猴子,大清早就跟着村里的孩子上山去了。”

秦清眼睛一亮,顿时对自己起了晚床感到一丝后悔,白白错过这个上山玩耍的机会。

朱丽华瞧见小女儿脸上乍见的欢喜,问道“囡囡想去吗,等会儿妈带你寻他们!”

“好。”

早饭是红薯疙瘩汤,剌喉咙的野菜饼她并没有拿,吃完早饭后,由着朱丽华将自己的满头稻草梳理成两个小揪揪,反正现在自己这鬼样子是没法看的。

朱丽华心疼的将女儿的发辫理清。

“囡囡缺少营养,看这头发枯黄的!改天让你爸去县城割点大骨头回来熬汤喝。”想着自己还有个陪嫁的银镯子,放着也是死物一件,不如卖了给孩子打个牙祭,他们家都好久没见过荤腥了。

“我也想去!”秦清连忙应到,她想多出去看看,都是逃荒的人儿,万一亲娘她们也住这附近,好歹有个准备。

反正她不会再回去,左右他们没把这小傻子当人看,这具小身板好歹十岁了,竟瘦的和朱丽华七岁的女儿身量相似。

严重的营养不良。

等再过几年彻底长开了恐怕亲妈都认不出来。

秦清穿着朱丽华亲手缝制的布衫,说是新衣裳,其实上面也打了好几个补丁,但比她之前穿的衣服好太多了,起码干净整洁。

周围挨着住的都是以前的老邻居,不时有人在村里晃悠,见她们娘俩散步便打起了招呼。

“吃过没,丽华?”

“今早我们安排的煮红薯,香的哩!”

“哟,这是你那新闺女吧,瞧着可俊!”客气了哎大婶,瞧着这小瘦身板都能昧着良心夸句俊,你和我妈关系可不是一般好。

秦清不由的给这些淳朴的农村人点个赞。

当然也有个别例外的。

朱丽华的大嫂掐着把野油菜远远的便看见了丽华母女。

她的目光直直的落在秦清身上,这小女孩,瘦归瘦,眸子却像颗黑曜石嵌在脸上,一双桃花眼明亮夺目得很。

要不是这小妮子,她可就能把老太婆推到二房去了,想到这儿她就恨得牙痒痒,连带着说出的话都不怎么客气。

“丽华,这妮子的身量倒是和青青一般大小呢,衣服穿着可真合适。”

家里的旧衣裳都是青青的,现在被大嫂这样直直的捅出来,她下意识看向孩子,害怕她不开心。

“谢谢大娘夸赞,这衣服我很喜欢!”秦清心底对这大伯娘很是无语。

她早知道了朱丽华还有个逝去的小女儿青青,自己能被收养和这也有很大关系,她的内里可是个大人,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患得患失。

朱丽华欣慰的摸了摸小女儿的脑袋。

“到底是捡来的孩子,亲娘寻来可咋办哟!”蕙兰装模作样的感慨道,到时候别落个白养孩子的下场。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

丽华没好气的答道“听智林说今天应该就能落户了,到时候青青就是我秦家的孩子,铁板钉钉的事不劳大嫂操心了。”

“我这是为了谁好啊,不识好人心。”

朱丽华顿感无奈。

“谢谢你啊!”

“哼!”

不愿与大嫂多费口舌,她径直牵着女儿往馒头山去。

因着快要开春的缘故,山上的野草如雨后春笋般耸立而出。

什么灰灰菜、苋菜、野油菜!

在秦清眼里看来都是差不多的野菜野草,由贤惠的母亲给她一一普及,毕竟女孩儿不像半大的儿子还可以去上工挣两个公分,平日里能做的就是找点野菜打牙祭。

秦清却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她的目标就是吃肉!吃肉!!!

明明有大鱼大肉眼下却并没有拿出来的机会,这叫她如何不气。

“妈!”狗蛋远远的便瞧见娘亲带着妹妹过来了,少年的脸蛋红扑扑的,上面还带着被风刮出的皲裂,晕染着两坨高原红。

他兴奋的向娘亲展示了自己上午的劳动成果,小半背篓的各色野菜,有些尚且冒了个头就被掐下来了,上面还沾着晶莹的露水和几粒春泥,看着很是鲜嫩。

朱丽华从来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好厉害。”

狗蛋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馒头山名副其实,各色野菜多的不得了,也可能是村里的人摘得少的原因。

“妹妹!妈!”石头也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他虽是刚到村子,却也认识了新伙伴,刚刚在山坳那边玩的不亦乐乎。

眼看着大哥跑了才乐颠颠的跟过来。

这家伙,背篓丢哪儿去了都不知道。

“石头,你的背篓呢?”。

石头左右看了看,惊奇道“我的背篓呢,哥你看见了没?”

狗蛋控制住自己想要揍他的冲动,冷冷道“山坳里呢!!”

朱丽华瞧小儿子就不像能正经做事的样子,忙吩咐道“带着**妹一起去玩,玩够了再去挖野菜。”

石头兴冲冲的直点头。

眼前这妹妹瞧着比他青青妹还小些。

得好好保护着。

丽华叫老大看好两个小的,这才抽身往村里去。

石头像模像样的牵着妹妹的手,走了一会儿又觉得妹妹走的太慢了,突发奇想道“妹妹,不然我背你过去玩吧!”

狗蛋立即给了他个暴栗。

“摔你个狗吃屎就高兴了,慢慢走不好吗?”

秦清只觉得好笑,前世的她是独生子女,现在觉得有两个哥哥的感觉似乎还不错。

她将藏在口袋里的红枣摸出来,塞到石头牵她的手中,又转身给了大哥一颗。

“啊啊啊啊啊!甜枣!哪来的?”石头尖叫道。

这可是稀罕东西,只有过年爹去赶集才会带几颗回来。

“村里大娘给的,我不认识。”原谅她小小的撒了个谎。

狗蛋后退了步摆摆手“我不要。”

“这是小孩子吃的东西。”

嘴里却立即分泌出了口水,惹得他悄悄吞咽起来,只有产妇才能吃上红糖枣子这些补气血的东西,他吃了也是浪费。

秦清踮起脚强行塞在哥哥的嘴里。

狗蛋霎时不敢乱动,唯恐摔着妹妹,只有顺着动作小心的咀嚼起来。

这些口是心非的小屁孩,虽然不似秦清这么瘦,但也没好到什么地方去,能多吃一点是一点。

“妹妹,你和石头玩去吧,我再看看那边还有野菜没。”狗蛋含着枣子含糊不清道。

秦清闻言老实的跟在石头身后。

吃了枣子的石头看妹妹的眼神都能沁出蜜来,远远的看到小伙伴还在山坳里的小溪玩耍。

他挥了挥手道“我来啦!”

小溪边大概有五六个孩子挽着裤腿在踩水,闻言笑嘻嘻的招呼他们,秦清放眼看去,却被翘着二郎腿斜倚在石头上的少年攥取了目光。

是那个叫杨莲生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