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人伉俪情深,夫唱妇随,走哪里都带着夫人呢。想必周大人是体恤爱妻,替岳父来说情,让孤饶了楚家?”夜寒沉声说着。
楚易婂听出夜寒口中嘲讽之意,任谁看见她的邋遢的受气包模样以及周芸贤嫌弃的神情,都不会认为他们夫唱妇随。
而夜寒也最清楚,周芸贤不是来说情的。夜寒只是在讥诮楚易婂罢了。
“殿下见笑了,内人她没有是非大局观,楚家落罪,她妇人之仁哭闹不休,今日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属实冲撞了殿下。”周芸贤解释道。
楚易婂攥着衣摆,夫婿背刺她,旧爱奚落她,墙壁上黄历写着今日不宜出门,黄历诚不欺我。
“楚家的案子周大人已经查清楚,交接给孤王了,如今找孤王有事?”夜寒向后靠在花梨木椅背,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桌案,嗓子懒洋洋的。
楚易婂看见他袖口露出一件杏色里衣边沿,布料与昨日她遇见那位侧妃身上斗篷布料是一样的,是他的侧妃缝的衣裳吧。
-寒郎,以后只准穿婂婂给你缝的衣衫-
她苦涩一笑,他终是穿了别人做的衣衫,她也为别人缝制衣衫多年。物是人非。
“是这样,周某突然想起,这楚胤祥不可能无缘无故便下毒谋害龙嗣,保不齐幕后有主使之人。虽然楚胤祥人赃并获,当时说是用药闪失出错,可周某越想越觉得蹊跷,老太医用错药这有疑点啊。特来复审一番,细问他幕后主使之人。”周芸贤说明来意。
“初审的时候没想到这层?这不是最基本的吗?”夜寒微微挑眉,“大理寺干什么吃的?定了罪再来审。当东夜律法是玩笑么?今儿有疑点,今儿来审,明儿有疑点,还来审。将孤王置于何地?孤王是帮你看押犯人的小厮?”
“惶恐。周某并非目中无人。只这一次...”周芸贤被少主说失职,脸上无光,“今上得知冯美人坠胎,龙怒难抑,当时气愤之下,只想速速结果罪魁祸首给今上答案,事后细想,或许楚胤祥是受命于谁。希望殿下可以让周某见一见楚胤祥。”
楚易婂看穿了周芸贤的用意,审出幕后之人,姓周的又是丰功伟绩一件,父亲将死,周芸贤还要榨取剩余价值,其嘴脸令人作呕。
夜寒睇了眼楚易婂,看笑话般牵了牵唇,“可以审。孤王不介意连幕后之人一起处决。不过手起刀落,多砍几次罢了。砍的又不是孤王的亲人。”
楚易婂将手攥紧,指甲深深陷进皮肉,割得她疼。是了,砍的是她楚易婂的亲人。
周芸贤得到特批,“那么有劳您的内侍带路,周某去牢里审人。”
“审是可以审。得在在孤眼皮子底下审。如今楚胤祥归孤王看管,孤王可不想周大人审讯完,这幕后指使之人,却成了孤王。”夜寒端起茶水啖了一口,“刚出冷宫,又进去,就不好玩了。家有侧妃,孤王若进去了,侧妃再改嫁,孤...可承受不住第二遭。”
他字字艰涩讥诮。
楚易婂不由额间布满细汗。
周芸贤明白太子是提防他暗中逼供陷害,果然太子心思缜密,处处小心的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于是坦然道:“好,那么在您眼前审。”
夜寒抬手示意谢锦,“把犯人带书房来。”
“是。”谢锦领命,剜了一眼楚易婂,便去死牢将楚胤祥带来书房。
还未见人便听铁链作响,犯人他脚步踉跄。
楚胤祥脖颈戴着枷锁,脚上拴着脚镣,身上衣衫脏污,审讯时被大理寺联合宗人府用了邢,身上被抽的皮开肉绽,走路时脚镣拖着地面叮当作响,是了,就是舅父管辖的宗人府。但舅父‘得了痢疾’,是不知父亲受刑的,对吧。
楚易婂眼睛猩红。
进书房,谢锦将手一送,楚胤祥倏地跪倒在地。
“爹爹!”楚易婂见到身上伤痕累累的父亲,二日不见,竟苍老十岁,楚易婂情绪失控的扑到父亲身边,扶着父亲手臂问,“你痛不痛。你受苦了。”
“才几天不见,女儿你如何瘦脱了相。”楚胤祥望见女儿消瘦的模样,不由辛酸道:“婂婂,是爹害了你啊,爹把你许配错了人家。”
“阿爹莫说了,婂婂不怪阿爹。”楚易婂哽咽道:“婂婂会想办法还阿爹清白,救阿爹出来的。”
周芸贤厉声发凶道:“混账,休要胡言乱语,楚江...”
“周大人可以开始审了。孤王不会插手的。”
周芸贤原训斥的话,被夜寒慵懒的嗓音打断了,周芸贤忙息声,对夜寒躬身揖手。
楚易婂心中微微一动,不解夜寒对周芸贤适时的打断是何用意,或许只是嫌吵罢了。
周芸贤将楚易婂自楚父身边拉起,顾及太子权威,只小声道:“让你来劝他坦白的,你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上不得台面。”
“你放开我!”楚易婂怒然挣脱周芸贤,随即望向夜寒。
袖手旁观的夜寒也玩味的审度着她,并没有出手相帮之意,宛如高高在上的猎人,在围捕濒死的猎物,他缓缓对周芸贤道:“需要刑具,说一声,牢里有。棍棒鞭子,应有尽有。”
楚易婂攥紧手心,握了两手冷汗。
楚胤祥沉声对周芸贤道:“畜牲,你想审问你爹什么?问吧。莫要为难婂婂这一弱女子。”
周芸贤放开了楚易婂的细婉,楚易婂切齿揉着作痛的手腕。
只见周芸贤负手立在楚胤祥身前,唤他:“老贼。”
“彼时,老夫是岳父大人,今日老夫成了老贼。我的好儿子,老夫‘没’栽培错你。”楚胤祥苦笑。
“今日晚辈过来,是想请问你一下,为何对冯美人腹中龙嗣下毒?无缘无故,身为受人尊敬的院判,如何会和宫妃有恩怨。背后是否有人指使你?若你坦白告诉我,就好。如若不然,您老也是有身份的人,在女儿面前受刑,可就难看了啊。婂婂她,可见不得你流血啊。”
楚易婂怒道:“周芸贤你禽兽!我恨你!”
夜寒研读着楚易婂的每个表情,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在绝望的深渊似乎也这样恨着某人,孤立无援,投靠无门,于冷宫墙底,不知说了几次:楚易婂,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