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陈景深和我很像。
都是被世界遗弃的怪物。
他是顶尖的催眠师，但是他的情感障碍症极其严重。
他的父母曾经想要杀了他。
我们的父母都不要我们了。
在一次又一次的诊疗里，他跟我讲的事情越来越多。
我意识到了他如死灰般的眼睛里复燃的东西。
也许那种东西，叫**。
我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兴趣。
我为什么不能，把陈景深培养成我的理想型呢？
他是我在现实生活里见过的最贴近我心目中爱人形象的人了。
在后续治疗里，我潜移默化地给他洗脑，让他相信自己会永远爱我。
一点心理学的技巧罢了。
我慢慢地不再想从事心理医生的工作，便辞职做起了写手，把自己工作中的事情一点点记录。
在《禁城》大火后，我面对采访，直言不讳地说出了自己的理想型。
「我最喜欢的，是我笔下的江聿风。」
我知道，陈景深一定会听我的采访。
他不会错过窥探我生活的机会。
现实就是现实，江聿风怎么会走出小说呢？
只是爱我的陈景深扮做了他而已。
陈景深的容貌和我心目中的江聿风本就相似，在他刻意打扮并动了动刀子后，他和我想象里的江聿风简直一个样。
在那次带我去干洗店之前，他就想方设法弄来我家的钥匙了。
浴缸里的头发是他的，半夜坐在我床边的人是他，我脖颈上的吻痕也是他干的。
可是这都无所谓。
我乐于把他当作江聿风。
其实，起初的几起连环杀人案，凶手真的完全是楚冷斯吗？
别忘了，陈景深可是催眠师哦。
楚冷斯的白月光已经离开这座城市好几年了，他为何不在一开始就选择报复，而是非得过了几年才开始杀人呢？
陈景深曾经和他见过一次面。
他们聊了什么，已经不得而知。
所以，我以教唆自杀的名义让警察展开了对陈景深的调查，不过是如实讲出了他的罪行。
我的母亲后悔的，便是我招惹上了这么一个怪物。
她的自杀也被陈景深教唆了而已。
至于最近的几起案件，跟陈景深是否有关系，我也不清楚。
这不是我该管的事情了。
而是警察该管的。
我喜欢陈景深吗？还是只把他当江聿风的替身呢？
我想，我是喜欢过陈景深的。
疯子催眠师为我低下了他的头颅，甘愿按照我的理想型改变自己。
这一点，着实让我喜欢。
可是有一个问题。
扮演成江聿风的他，不够贴合江聿风这个角色。
从一开始的搭讪，就不像江聿风的风格。
在我的小说《禁城》里，没有女主角，只有天才的男主江聿风。
他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但陈景深喜欢我。
所以，陈景深不会扮演好江聿风。
我说过，自己是怪物。
我就喜欢江聿风。
不爱任何人的江聿风。
没有软肋，永远强大，不好吗？
我笔下的小说，也不过是我卑劣内心的映射。
我想成为江聿风。
我也喜欢江聿风。
无坚不摧的江聿风。
不过我开始失眠了。
失去了那股若有若无的玫瑰香味，我居然开始睡不习惯。
玫瑰香仿佛一段扭曲又刻骨的记忆，埋入了我的骨髓。
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夜里，我都会怀念那样的味道。
我跑遍了这里的花市，都没能买到那一束香味一样的玫瑰。
不知道我的心理问题有没有越来越严重。
这里的花市没有，我就去别的花市。
可是，我去了很多很多地方。
专卖玫瑰的花店也好。
只种玫瑰的花田也罢。
我甚至结识了许多资深花农，只求能再次闻闻那样的气味。
没有。
那抹若有若无又让我魂牵梦绕的玫瑰香，是真的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我翻出了陈景深在坐牢前送我的最后一束玫瑰花。
已经干枯了，甚至有了霉点。
丑陋异常。
但那股味道还是如此让人着迷。
这时的我才发现里面有一张精巧的泛黄的照片。
照片里的主角是我，捧着玫瑰笑得开心。
照片背面有一句话。
「Myrose.」
我的玫瑰。
他指的，到底是自己的花，还是我呢？
一切的一切，已经无从而知了。
几年内，我都没有再写出一本小说。
我又回到了心理学领域。
毕竟，陈景深是很好的素材。
跟他恋爱也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我的心理学研究。
犯罪心理。
我没怎么接触过这个领域，对其怀有相当大的兴趣。
历时多年，我联系了当初看好我的导师，和他共同完成了一篇含金量极高的论文。
导师笑眯眯地拍着我的肩膀：「里面的研究案例仿佛你真实经历过的一样，数据都如此翔实。」
我看着他哈哈笑了：「说不定我真经历过。」
他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我勾唇，露出一个招牌的假笑。
「开玩笑的。」
不能随便吓到别人，是我的职业素养。
大家本来以为我不会再涉足病娇文了。
结果，我发布了预备写新书的微博。
曾经的网站和我合作，包下了当地最大的商城为我举办新书发布会。
人头攒动，迷离的灯光映照着一张又一张不同的脸。
我瞥了眼台下。
可惜，他现在不在这里。
——没关系，其实，他也在这里。
从他离开的那刻起，他就在我心里留下了一个又一个谜团和答案。
主持人迅速递过来话筒，看着大屏幕上新书《秘事》的角色表，好奇地开口：「宋小姐，可以讲讲为何男主角从江聿风换成陈景深了吗？」
「从来没有换过主角哦。他一直都是主角呢。」
我的回答令全场哗然。
而我并没有要解释的打算。
或许，我人生的主角，从来不是虚无的江聿风呢？
从某一刻起，我的人生便被彻底入侵了。
像病毒，又像是噩梦因子，给我贪恋，又给我温度。
之后的发布会照常进行，我好像又闻到了那样的玫瑰香。
一点点的，仿佛要浸透进我的身体，缠绕我的余生。
救赎我，撕碎我，又捆绑我的玫瑰香。
可能是幻想出来的吧。
我贪恋地闻了闻。
签售会结束后，我伸了个懒腰，准备去搭地铁。
商场离地铁站有一段距离。
我走着走着，忽然，全部的路灯都灭掉了。
又是那股凛冽的玫瑰香。
随后，我的腰被什么人亲昵地抱住。
「瑶瑶，你还是对我太有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