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严?
我仿佛被这个词灼伤,耸起肩,像只受惊的鸵鸟。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毁掉我活过的一切证明,将我的自尊粉碎,碾入尘埃。
眼睁睁看我在这世上痛苦挣扎,像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永无安宁。
我迎着他略显愤怒的视线,轻声反问,
“顾总,您觉得,像我这样的人,配有尊严吗?”
他那一瞬间投注在我身上的视线,让我怀疑他起了杀心。
“对不起。”我卑微地呢喃,慌忙捡起假发,重新带好。
“记住你今天的话,你只是一个丑角,再不是从前那个宋晚晴。”
残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僵住,侧身朝身后弯下腰,声音一出口,像要散在空气里。
“顾总,宋晚晴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残了的女人。”
我不敢回头看他的表情,脚步蹒跚地走上台。
迎面奔来几个手握飞镖的孩子,他们追赶着跳上台,绕着我玩起了捉迷藏。
团长示意我讨好他们,我慢慢蹲下身,用手指勾住嘴角向上拽起,露出一个夸张的笑。
孩子们被逗乐了,笑得东倒西歪。
一张张鲜活的小脸和记忆中的梦儿重叠,我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一个小女孩的羊角辫。
视线扫到一旁的顾深,他原本阴沉的脸上耸然一惊。
与此同时,金属折射的寒光在眼前一闪,一只飞镖直直朝我甩来。
左眼传来尖锐的疼痛。
我捂着眼嘶吼,温热粘稠的液体从指缝间溢出,滴在了一张白皙的小脸上。
我下意识伸手去帮她擦,立刻被她躲开了,这才发现自己双手沾满了鲜血。
熟悉的一幕让我心悸,耳边嗡嗡作响。
“我最看不惯她这双眼睛了,好像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顾总说‘好好照顾’她,要不咱把她戳瞎?”
“那多没意思,这么漂亮的眼睛得留着一只,半人半鬼,岂不是更有趣?”
呼啸而来的黑暗记忆将我吞噬,左眼最后看见的一幕,是狠狠砸下来的尖锐的石头。
双倍的疼痛几乎将我压垮,我疯了似的挣扎起来。
“别乱动。”顾深直接跳上了舞台,用一块布按在我的左眼上。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我愣了一下,竟从巨大的疼痛中,升起病态的快感。
我见过太多顾深蹙眉的样子,唯独此刻,是因为我受伤才露出这副表情。
冰封的心在这一刻松动,不争气地跳动起来。
很快我就发现心跳快的不正常,按在脸上的布已经吸饱,血正顺着顾深结实的手臂蜿蜒。
周围早已经乱作一团,恍惚间,笨拙的小丑服被撕开,一只有力地手掌贴上腰际,正要将我抱起来。
脑海中霎时警铃大作,想推开他,却被猛地掀开上衣,两根手指按在腰部左侧。
那里盘亘着一条筷子那么长的丑陋刀疤,因为刀口反复发炎,三年过去,还在往外沁着血。
“这是怎么弄的?”
近乎严厉地质问落在耳中,一定是因为失血过多,我竟听出他的尾音在颤抖。
将衣服往下拉了拉,盖住伤口,因为少了一个肾,那里甚至凹陷下去一块,左右不对称,和它的主人一样丑陋无比。
我张了张嘴,努力提气说道:“这是你的……杰作,满意……吗?”
我想看一看他的表情,可是视线难以聚焦,身体像被灌了铅,越来越沉重。
“别睡,宋晚晴,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