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洗大肠的卑贱丫头

第一章洗大肠的卑贱丫头

我是巷子里洗大肠的卑贱丫头。

自我记事起,府里的大夫人便时常坐着轿子来鲜柳巷,她说话温柔得体,常劝我娘该带着我回府去了。

我娘总是那句话:“粗使丫鬟生的孩子就不该有小姐的命!”。

直到嫡姐出嫁前,她同我娘说要讨我去给她做丫鬟,我娘一听便松了口。

我叹息,想我这一生就该是这般了。

不承想,嫡姐将我带在身边,教我识文断字,为我计深远,择郎婿。

朝廷风云突起,嫡姐的婆家一朝落拓。

我挺身而出:“嫡姐,莫怕,做不得清贵人家,咱们便做富贵人家!”

我随嫡姐嫁入林府已有三年,嫡姐挺着八个月的肚子,忙着为我择郎婿。

姐夫向她介绍了七八个儿郎,竟无一能入嫡姐的眼。

平俗的怕亏了我,拔尖的又怕我嫁过去受拿捏,姐夫半开玩笑的说比她自己相个婆家还要求稳妥。

话音刚落,管家推帘而入,身带的寒风裹挟着凛雪扑到了我和嫡姐的脸上。

今年的冬日是来的早了些。

管家一向沉稳,今日倒是把规矩和教养全丢了。他意识到有些唐突,忙退回帘外,扶手施礼道:“公子,圣上急召!”

朝中传来消息,茔城失守,谢奕的父亲襄武大将军被俘。失城事大,圣上召了文武百官进殿,亲家伯父和姐夫也在其中。

谢奕是姐夫少时好友,只听闻他自小丧母,父亲又长年在外鲜少回京,虽不得双亲照抚,可他生在武将世家,少时便能冲锋陷阵,领军打仗。

近些年大梁国策以文载道,朝中多是些白面儒生,少了些阳刚硬朗之气。

谢奕虽然征战时面部落下了疤,但铠甲傲然的凌厉将军,反倒让不少世家贵女对他心生爱慕。

只是他年过二十不曾婚配,府中也从不招使丫鬟仆妇,外界传闻他不近女色,更有甚者议论他有龙阳之好。

起初我们只当是北狄来犯,兵少难防,所以才痛失茔城。

万没想到最终朝廷问责,会降罪于林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仓场总督户部侍郎林志州结党懈怠,以权谋私,致使茔城粮草不济,将军城破被俘!又着朝臣参奏,其子林琅空印虚报,陈粮伪新!念林家昔日功勋,林志州父子判流刑,府内家产全部充入国库,钦此!”

结党!失城!损粮!哪一样都触了皇帝的心窝子。

林伯父和姐夫当日就被押送去往北疆,连个面也没让碰,更不曾有机会为他们打点,想必皇帝当时怒的很!

林伯父的妾室姨娘,泪如雨下,哭声悲切,来宣旨的公公见状,语带严声:“哭什么!难道是在怪罪圣上不成?若不是圣上顾着怡妃和三皇子的颜面,怕是你们都要落个男死女娼的下场!”

亲家伯父林志州,从二品的仓场总督,怡妃的亲哥哥,寻了个与权力中心甚远的五品郎中做亲家,已然摆明立场,不娶权臣之女以免成为朝廷的活靶子!

哪成想,还是到了这一步!

这其中的缘由与虚实不是我一个丫头能揣摩明白的。

林家前一刻还是家道中兴的清贵人家,“男死女娼”这几个字犹如一记惊雷,辱得每个林家人一身惊颤!

姨娘立马止住哭声,身体却像筛糠一样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林伯娘本就患有咳疾,听了这番话,竟生生咳出一口血来!

我搀着跪在地上的嫡姐,望着她惨白的脸,紧嚼的下唇,她顾不得腹抵寒霜双手伏地,

“圣上英明,林家必当感念圣上恩泽,日后谨言慎行,不忘皇恩!”

身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

半个时辰后,府邸被抄了个干净。

铁打的官宅,流水的官,落井下石的公公走时,也只准给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要搬去哪里!

我望着檐下众人,或掩面哭泣,或瑟缩不动,都等着主事的人来拿个主意。

伯娘受不住这般打击,已然倒榻不起。众人又把目光投向了姨娘,可姨娘本也是出自小门小户,先前不曾主过事,又是个怕吃苦的主。

她思量再三,一不做二不休,竟将年仅八岁的女儿往嫡姐的怀里一推,收拾了个小包袱便要投靠娘家去。

“穗穗,你莫怪娘心狠,若是我直接带着你回去,你舅舅和舅母断不会同意养上两个闲人,你且跟好了你嫂嫂,待我回去好生求求你外祖父,再来寻你......”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穗穗扯着嫡姐的衣袖,她低下头,强忍着哭泣,任凭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坠落。

我牵过她的手,用温暖的掌心传递着安慰的信号:“穗穗不怕,一切还有我们呢!”

想这母女情分怕是在她心里已经折掉了七八分。

嫡姐思虑片刻,便吩咐众人:“收拾东西,搬去老宅!”

那原是林伯父年少时的宅子,早已破败不堪,而今反倒成了唯一的容身之所。

众人在一间斑驳的房间里,就这般分了家。五十多个家丁不管签的死契还是活契,都还了他们自由身。

最后不愿离开的有两个,一个是自小就跟在伯娘身边伺候的春秀,还有幼时饿晕在林家门口,被林伯父救起的来福。

嫡姐拖着沉重的身子,忙前顾后,她一直沉着冷静,却在望向我时红了眼眶。

“安笙,姐姐最对不住的便是你了,原本是想把你护好,如今却是把你连累了。”

我拥住她:“姐姐,莫要这样说,你且顾好身子,往后一切有我呢!”

我和春秀来福将屋内屋外归置妥当,忙至黝黑的天幕坠满整个院子,总算有点人住的样子了。

还未来得及喘口气,我娘托人捎信来了。

父亲被免了官,打回原籍!

没想到同为亲家竟也受了牵连,以什么罪名降的罪已经不重要了!

父亲原是皇帝登基那年的二等进士,位居五品。当年的一次醉酒后,错把粗使丫鬟当成了夫人,后来便有了我。

我娘生来就是粗枝大叶,满口的屎尿屁对上父亲的知乎者也,父亲觉得简直就是孔夫子拿扫帚,斯文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