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哀莫大于心死,周遭的空气冷的她牙齿都在打颤,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在告诉她,她不配呆在这里。
时然紧攥着被酒水浸湿的衣摆,强撑着站起,却在腰板挺直之际,世界天旋地转。
最后的意识,是那片刺眼的红。
......好多的血。
那是她的孩子,在跟她做最后的道别。
...
“宝......宝宝!”
时然哭喊着从梦魇里惊醒过来。
睁眼茫然的盯着白墙,眼角还带着泪痕,梦里失去孩子的痛尚未褪去,心脏钝钝地痛着。
“你终于醒了,靳川,你快过来!”
女人娇娇软软地声音在病房外响起。
时然下意识侧首,便见到两人姿态亲密的走进来。
乔颜快步上前,对她好一顿关心:“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对了,你要不要打个电话给你爱人,让他过来陪你?”
爱人.......
时然抿唇,余光扫向陪同在侧的男人。
那张清隽面庞上除了冷漠,再找不出第二种情绪。
时然紧了紧被子,垂着眼睫道:“我没有爱人。”
“啊?”乔颜惊讶的睁大了双眸:“可是你怀孕,还流产了,怎么会没有爱人呢?”
女人看似担忧的话,却字字如针尖麦芒,专往心窝子上扎。
时然脸色发白,强压下内心的酸楚,回她:“多谢乔小姐的关心,但这是我的私事。”
“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只是女人的身体真的很重要,要是连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又怎么会有男人来爱惜你呢?靳川,你说是吧?
陆靳川闻声,爱怜的摸了摸女人的发心,配合她‘嗯’了一声。
时然喉咙发紧,张了张嘴,却发现半个字都说不出。
她认识陆靳川四年多,却从未见过他如此温柔的一面。
从前以为他性子冷漠,如今才知道,只是对她罢了。
“时小姐,你没事吧?是不是又发烧了?”
乔颜见她不说话,眼睑通红,说着就要来探她的额头。
时然瞳孔缩了缩,想也没想的伸手去挡,却听到一声痛呼。
乔颜身体后仰,跌倒在地,柔嫩的手心被蹭破了皮,在**的肌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颜颜!”
陆靳川快速将人抱起,护在身后,漆黑的眸子爬上怒色,眼神危险而充满着警告。
“靳川,是我自己没站稳,不怪时小姐。”
乔颜轻轻扯了扯男人的衣袖,柔声解释。
因吃痛而蹙起的眉峰,却让这句解释显得格外不可信。
时然愕然的看着这一幕,半晌没回来神。
“时小姐,我知道你没了孩子,心情不好,但我的确是无心,要是我哪句话说
的你不舒服了,你别往心里去。”
“错的不是你。”
回应她的,是陆靳川清冷的声音。
时然麻木的看着他,对上男人厌恶到极致的眼神,心像豁了个口子,大把的风往里灌,冷得她发颤。
他抱着乔颜,绝情的字眼一个接一个砸过来。
“是她自作自受,和你没关系。”
说罢,抱着窝在他怀里甜笑的乔颜,一步不多留,决然离去。
空荡荡的病房只剩她一人,恐慌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时然把自己蒙进被子里,蜷着冰凉的四肢,耳边不断回荡着他的话。
是她自作自受。
是啊。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自作自受。
“许医生,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人。”
门外的对话冷不丁传来,时然听到声音微怔,旋即调动发软的身体,强撑着起身。
坐直倚靠在床头时,许司礼刚好推门进来。
男人身上白大褂都没来得及脱,形色匆忙。
清雅的眉眼皱在一起,在见到时然后,舒展少许,但眼底担忧不减。
他三步并两步走来,劈头盖脸一顿责问。
“不是说出个外诊吗?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时然这才想起,她之所以出现在陆家,是因为临时接到出勤任务。
但谁又能想到,因狂躁症发作导致发疯的孩子,会是参加陆乔两家订婚宴的宾客带来的?
事情巧合到让她怀疑,这是陆靳川的计划。
他在折磨她。
让她亲眼看着他与别人琴瑟和鸣。
让她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孩子死去,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想到孩子,时然闭了闭眼,难受的要喘不过气来。
短短一夜,却恍若隔世。
艰难的从记忆里抽离,怕许司礼担心,强颜欢笑着安慰:“师兄,我没事。”
“没事?还没事!?你差点大出血死在抢救室你知不知道!是不是非得到我给你收尸的那一天才叫有事啊?”
许司礼烦躁的抓了把头发,向来温和的人,头一回控制不住的冲她发了火。
“你告诉我,你和那个姓陆的是不是还有牵扯?”
时然闻言,抓着被子的手一紧,下意识反驳:“没有!”
“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凭空蹦出来的?照时间推算,最少两个月前你们就又联系上了,还要瞒着我吗?”
随着许司礼的话,那晚暧昧低迷的记忆被扯出来。
断联三年,猝不及防的,陆靳川突然再一次闯入她的生活。
让她心底那份花了三年才压抑住的情愫,一夜疯长。
她甚至开始不受控制的幻想,幻想他们这一次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
但仅仅那一晚,之后的两个月她连他一个电话,一个短信都没收到。
直到昨晚......
“时然你是不要命了?你忘了三年前他对你做了什么吗?”
耳边是许司礼惊怒的质问,她闭上眼回忆皆是裤腿上刺目的腥红,时然呼吸急促,情绪积压到爆点!
她记得!她当然记得!
三年前苗秀曼杀了他们的孩子!
陆靳川冷眼旁观,竟然污蔑她怀的是别人的野种。
她伤心欲绝,几度自杀,被师父救下。
之后,她听从师父的建议,去了国外留学,失联三年,为了养伤,更为了逃离他。
却没想到三年后,她回到这里,又落入了陆靳川的魔掌。
陆靳川不顾她的反抗,强行占有她,让她再次怀孕。
而这一次,她的孩子再次被苗秀曼杀害。
陆靳川却和别的女人,亲密的举办着订婚宴。
铺天盖地的恨与痛交杂着,将她牢牢裏住,逃不开挣不脱。
时然拼命咬着下唇,口齿间满是血腥味,瞳孔涣散,整个人抖的厉害。
许司礼察觉到不对劲,按着她的肩膀急声道:“时然,时然!然然你松口...”
时然恍若末闻,牙齿还死死的咬在唇上,唇色被血映的通红,齿痕下缓缓溢出血迹。
许司礼再顾不上其他,强行撬开她的牙齿,又怕她咬伤舌头,用自己的手指抵着。
整齐的贝齿无知无觉的用力咬合,似乎在以此发泄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时然颤抖的身体才一点一点平静下来。
她茫然的眨眼,从浑噩的状态里脱离。
口腔里铁锈味浓郁,低头去看,许司礼的手指被她咬破,血红的齿痕深深的烙印在骨节处。
“师......师......”
男人叹了口气,将慌乱的人轻轻拥在怀里,像儿时那般轻拍着她的背。
“都过去了,师兄不逼你了,然然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师兄永远在你身后......”
“靳川?”
乔颜回身,歪着头疑惑的看着他。
陆靳川抿了抿唇,将视线从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收回,清隽淡漠的脸更冷了几分。
“怎么了?”乔颜娇声问。
回应她的,是男人生冷笔直的背影。
乔颜咬牙攥着手,小跑着追上去。
病房里,时然似有感应一般,抬首去看。
不知是不是眼花,总觉得窗口那一闪而过的身影像极了陆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