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而来

我是大洛皇朝的太女。

有大好江山,有绝世驸马。

前世却被怜人蒙骗,惨遭火烧至死的下场。

今世重回新婚日,我决定洗心革面,做个拥护大洛的好太女。

让那些想要谋权篡位的狗东西都见鬼去吧!

1

九月中,秋意浓意。

才高八斗的准驸马爷正淡漠着驾马前行。

温润如春风的气质,貌若如潘安的长相。

让观礼的男女老少们都感叹良多。

「这就是太女百般不愿娶的郎君?真是可惜了这幅好面容。」

「堂堂三鼎甲状元都瞧不上!?那位到底中意什么样的人家?」

「据说啊……那位在城西郢苑养了位精通琴艺的面首……」

人群嘈杂,议论四起。

即便宫中侍卫再多管辖,也抵不住百姓们想八卦的那颗心。

毕竟我这位前不久还以死相逼要娶伶人为驸马的骄纵太女。

短短时日就变了卦,改立被太皇大为赏识的新晋状元为夫。

感受到不远处鲜衣怒马的顾修身型微微僵硬,略有隐忍之意。

我稳了稳混乱的思绪,掐紧手心努力让自己清醒。

仰头抬手向打头送祝的女官挥了挥。

「停下。」

训练有素的迎亲队伍瞬间紧急暂停。

原先还在窃窃私语的百姓们都噤了声,不约而同敛眸偷偷关注着我。

迎着众人好奇打量的目光。

我翻身纵到顾修身边,冲着他嫣然一笑。

「驸马可愿下来,抱本宫上去同乘一骑?」

面对女皇都不紧张的他,变得像个刚学会迈步的三岁小儿。

不仅在走向我时同手同脚,环住我腰肢更是面颊发烫得不像样子。

随着一声「顾某失礼了。」

我被带到高骑大马之上,稳稳当当坐在顾修身后。

任由女官百姓们的打量,心满意足向迎亲队伍颁下指令。

「吉时将近,全速前进!」

2

世人皆知大洛律法,驸马不可越过太女,即便是私下也不匀。

而此时此刻,最受宠的太女殿下,竟是亲自下了御辇迎驸马坐在前头。

任由他带着自己,挥舞长鞭,展现飒爽英姿。

这可真是……

给予了百姓最大的谈资,也赋予了顾修最大的支持。

打从今起,谁还敢说太女不喜新驸马了??

感受到身后人平稳的呼吸声,身侧若有似无的触碰。

顾修整个人都有些怔愣,连缠绕在指尖的缰绳都忘了拉扯。

看着他明显受宠若惊的模样,我好笑地将头靠在他脊背处蹭了蹭。

「顾郎为何如此慌张?今朝你在寝宫偷偷瞧我时可是胆大的很。」

隐秘的心思被揭穿,经不起撩拨的驸马爷「唔」了一声。

差些身型一晃,从坐骑上摔下去。

好在我眼疾手快将揽在他腰间的手臂收紧。

才不至于在大婚之日闹出弥天笑话。

也是。

从前从不用正眼瞧自己的人,突然变得温柔小意。

还会拿两人的私密事打趣,这变化着实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可我也并非是故意为之,若是能再早些回来。

去到顾修在郢苑外被漪奴羞辱,只能红着眼扬长而去的那日。

或许这个受尽冷眼,却依旧奔向火海与我一同赴死的男人。

心里会少一点芥蒂,在此生真正做到琴瑟和鸣。

想到前世仗着宠爱,渗入内廷,谋权篡位。

意图将母亲拉下皇位的漪奴跟古丞相一家。

我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再次翻涌而上,恨不得现在就去撕了漪奴那个恶心东西。

一直挺着腰杆任我倚靠的顾修似乎察觉到了我情绪的不稳。

他踌躇着伸出手,在腰腹处被我紧攥的衣袍上碰了碰。

「太女坐得不舒服?如若臣再往前倾些,可会有改善?」

3

顾修的贴心,我很是受用。

至少上一世,我就从未发现这个处处被我嫌弃的郎君这般惹人喜爱。

明明是洞房花烛夜,我都将他扑在床榻之上了。

顾修竟还还红着脸不敢有所动作,只垂眸躺在那任我索取。

看着他漆黑澄澈的眸,我竟生出了几分羞愧感。

这种时候不都是男子如狼似虎?

怎么到了我这,竟是调转了过来。

他迟迟不动,是还未接受我吗?

也是,我与他还未曾同过甘,受过苦。

前世那点情分又怎能拿到如今来提呢?

想到这种可能,我心中满腔热血瞬间消灭殆尽。

「你若是不愿同我圆房就算了。」

「结两性之好本就是两情相悦的事情,我不会仗着自己是太女逼迫你。」

望着眼神晦暗不明的他,我轻摇了摇头便起身离开。

正好此时,屋外两道声音夹杂而起。

「禀太女,漪奴有急事求见。」

「漪奴今夜新谱了一首琴曲,太女可愿一听?」

急匆匆请示的是小婢女,语气闲散的自是漪奴。

我皱了皱眉,正要训斥下人不经允许便将其带入殿中。

但又突然想起,这是我曾经给漪奴的恩宠。

一时有些哑口无言。

我对漪奴的防备,竟是松懈到这个地步了吗?

身后,一道温热的身躯贴了上来。

顾修如激发凶性的小狼崽般附身轻咬了我肩头一口。

话里话外,都充斥着委屈二字。

「今夜可否不要去见漪奴?」

「太女曾在殿前问臣想要什么心愿,臣不敢肖想其他,只求太女今夜在宛月阁留下。」

我本就没想去见漪奴,但也从未想过顾修会用这件事来交换。

要知道太女在殿前的允诺,可保顾氏宗亲一世无忧。

若是顾大学士知晓自己精心培养出来的儿郎这么不上进,会不会当场气晕过去。

见我半晌不说话,顾修似乎有些慌了。

他后退两步,道了声「是臣僭越了。」便低垂着眼眸退到了角落里。

那受伤的模样,像极了讨要零嘴没被满足的孩童。

我没忍住轻笑出声,伸出手上前想要安抚一下我的驸马爷。

结果屋外的女婢却会错了意,带着漪奴便推门而入。

见到穿着大红嫁衣的我,漪奴明显愣了一瞬。

我似乎在他眼中看出了惊艳,爱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妒意。

不过他很快就收敛了情绪,全然不在意顾修还在身后。

如往常一般,抬手就要来拉我的衣袖。

眉眼柔软含笑,仿佛今夜就是个寻常的夜晚。

可惜,我不再是之前那个单纯易骗的皇太女了。

在他还未触碰到我之前,我就退后了两步,冲他微微一笑。

「人呢?漪奴僭越至此,还不来人把他拖下去!?」

4

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让漪奴有些吃不消。

向来手脚麻利的太女殿宫人也都一时不敢动弹。

他们就那么团团围住漪奴,却都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像是在担忧我方才那句话,只是爱侣之间的胡闹打趣。

我敛起笑意,朝着身边的掌事嬷嬷睨了一眼。

在宫里生活了几十余年,老嬷嬷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她眼眶微红,似是在感动我终于开始懂事。

边掩饰着自己的激动,边抬手指挥宫人将漪奴这个冒犯主子的下人给拖出去领罚。

在自己胳膊被人拉扯的一瞬间,漪奴也终于回过了神。

他惊慌着抬眸看我,语气间尽是不可思议。

「太女?」

「我,我只是想给太女献首曲子啊,太女忘了昨夜您还答应我要来……」

余下的话,嬷嬷没有让他说话。

一块不止从哪薅来的酸臭破布,就这么被塞进了号称月上无双的上京第一乐师嘴里。

嬷嬷鄙夷地看着他,憋了许久的训言不断往外蹦。

「不过一介怜人,你何来的胆子在太女面前自称我?」

「今日是太女的新婚之夜,谁将他带到殿内的?一起带出去受罚!」

打骂的声音渐行渐远,挂着大红喜字的屋门再次被合上。

先前还孤苦无依要人哄的顾驸马爷自动自觉贴了上来。

他堪堪停在我身前,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先前是臣冲动了,臣不该用殿前之言挟恩图报,臣愿意受罚!」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暗暗叹了口气。

「顾郎可以在本宫面前自称我。」

「且从始至终,僭越的都只有漪奴一个,你懂了吗?」

面前足足高出我一个头的男人忽然眨了眨眼。

眸中星星点点令人沉醉。

他有些手足无措的伸出手在空中晃了晃。

似乎打算作个揖,又像是在结什么印记。

总之,我看出来了。

我的驸马现在很激动。

前世顾修在朝堂上舌战群儒批判丞相时,可从未出过如此窘迫的洋相。

堂堂状元郎,也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兴奋至此吗?

越想,越好笑。

还未来得安抚安抚顾修,我已经扶着桌子在一旁笑得喘不上气。

然而被嗤笑的顾修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更珍视地将我搂紧了些。

仿佛下一瞬,我就会在他怀中消失殆尽。

忽然,额间被亲了亲。

我忍着笑意抬头看他。

「顾郎,原来你是喜欢我的呀?」

顾修身型颤了颤,并未直接回答。

只试探地啄了下我的唇角,反问。

「太女可也心悦于我?」

有些事情,无声胜有声。

屋内烛火轻摇,床边帷幔四散。

我耗净气力,回应着他的爱意。

常年清凉的太女府在不知不觉中升温。

热得仿佛回到了盛夏,让人心生燥意。

5

尊大洛婚制,新婚第二日需早起拜见女皇才算礼毕。

但母亲早就派人交代过,今日不必特意拜访,多休息些才是要紧事。

可就在我睡得迷迷糊糊之时,顾修竟是好脾气地抱着我去洗漱更衣。

直到见到天边那抹艳阳时我才反应过来。

自己已经被这男人伺候好,安安稳稳塞进去凤虞宫的轿子里了。

瞧见我不情不愿被顾修拖来也没有发脾气。

一向不苟言笑的母亲倒是难得心情愉悦,胃口都涨进了不少。

原本我与她二人同食,最多只能将繁琐无味的宫宴消灭一半。

这下竟是吃了个一干二净,连大宫女都担忧地给我们献上山楂汤解腻。

可这其乐融融的温情时光却持续不了多久。

当殿外有人通报古丞相来访时,我跟母亲的脸都是一黑。

且不说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到上朝再汇报。

这驸马上访的时刻,连宫人都知道退避三舍不多打扰。

古丞相作为百官之长,就这么没有眼力见吗?

不,不是的,他只是存心要来膈应我跟母亲。

可偏偏古丞相势大,无特别之事母亲是不想得罪他的。

毕竟曾经先女皇在羽翼尚未丰满之时,就差些被当时作为摄政王的古家一派逼下皇位。

若不是后来母亲逐渐长大,表现出色,也在朝中建立了自己的势力压住古家氏族。

说不定这大洛就真要改朝换代了……

看着母亲抬手轻揉太阳穴,一副不想接见的模样。

我拳头微微攥紧,站起身来。

「古丞相此番到来,不过就是为了试探我昨夜将漪奴赶出的事。」

「既然是冲我来,我去见便是了。」

闻声,母亲抬眼认真端详了我一番。

不知何时起布满了细纹的眼眸弯弯,欣慰地点头。

「娘亲的晏晏懂事了,好,好啊……」

看着明明劳累不已,却依旧挺直身杆离去的母亲。

我心中忽然酸涩难忍。

前世我受人蒙骗,曾多次劝说母亲放权给古丞相,还口口声声是为了大洛好。

那时孤身一人的母亲,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呢?

她可曾怨恨过我,可曾后悔过生了我这样一个不肖子孙?

许是我情绪波动的太过明显,又或是顾修时时刻刻关注着我。

在我开始哽咽的第一时刻他便察觉了出来。

他俯身轻声宣誓,「我会助太女守护好大洛江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