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姑姑刚进府那日,我娘很不对劲。

以往,我娘总是言笑晏晏如在蜜罐里泡着。

可此刻,她整张脸惨白更赛窗外的雪。

我年幼不懂事,拽着她撒娇:

「娘,你是不是忘记告诉爹爹你怀宝宝了?」

「要是爹爹知道了,肯定高兴坏了!」

窗子被寒风吹的哐当响,遮盖了外面的动静。

我娘闻言却轻笑:

「等大夫诊过再告诉他吧~」

没一会儿,姑姑带着表哥表姐进屋拜谢娘亲的收留之恩。

没有人留意到他们三人肩上的积雪些许厚重。

我娘盯着表哥怔怔失神,姑姑毫不在意的揉揉我的头顶:

「你就是倩倩吧?这千娇百媚宠着长大的孩子,瞧着就欢喜~」说着就把手上的翡翠镯子往我腕上套。

「姑姑,你这镯子我娘也有只一样的~」

我娘瑟缩着将手往袖子里拢。

我却天真的撸起了娘的半截袖子。

我娘抬起右手,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那是我第一次挨打,连哥哥都在一旁震惊了:

「娘,你怎么打妹妹?」

「嫂子,我.....我做错了什么我赔礼道歉,你别拿孩子撒气啊?」我爹冲进门看到的就是我浮肿的左脸。

他怜惜的把我抱进怀里安慰。

随即皱着眉头冷声道:

「琳琅,你这是怎么了?当着客人面对孩子动手,你.....」我爹的话未说完,我娘便把手上的镯子狠狠摔在了地上。

翡翠镯子碎成数节。

我爹的脸头遭冷如冰霜,我在他怀里清晰的感受到他胸膛的怒意:

「沈琳琅,你这是何意?」

那个镯子,是爹爹和娘亲的定情信物。

我娘那么多珠宝玉石,最爱的就是这个镯子,日日夜夜戴在手上。

我不解她怎么舍得打我,怎么舍得砸了她最爱的镯子。

我爹抱着我负气离开。

娘亲拿出她尘封已久的长剑,在梅树下舞了一夜。

第二天娘亲高烧不起。

姑姑怕我们过了病气,不许我们去探望娘,她会医术,独自守在我娘床前。

我因着那一巴掌,和娘亲置气,未曾去看她一眼。

直到姑姑惊慌失措的大喊:

「不好了!」

相府兵荒马乱。

我听到动静赶去娘亲院里时,一盆一盆的血水从娘房里端出。

我颤抖着不顾姑姑的阻拦,冲了进去。

也就一夜光景,那个满脸英气的娘,眼窝深陷,眼底全是乌青,不染而自朱的红唇,竟惨白得毫无血色。

我吓得扑倒在她床前:

「娘,你怎么了?」

「娘,我错了,我不该惹你生气!」

「倩倩.....」

娘抬手拂去我脸上的泪痕。

我震惊她那已经暗哑如风箱的嗓子。

眼泪决堤而下。

肯定是我不来探望娘亲,她才病成这样。

以往,没有病能让我娘失去一分美色和飒爽。

可是此刻的她,那么孱弱,我甚至害怕靠近她。

我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体里流逝。

「娘,是倩倩不该惹娘生气,娘你快点好起来!」

我不敢深想内心深处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