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李御史寿宴,来的都是朝廷有名有姓的重臣。

水榭中,我绕过九曲长廊就听到我那看似林下风致的嫡姐沈唯一坐在楠木椅子上,手指拨弄着身前的古琴。

琴声蜿蜒曲折,一听就是用了功夫的。

一曲罢,身侧的世家女子皆争先恐后的恭维,沈唯一端着笑谦虚了几句。

“我看今日跟在唯一姐姐身后来赴宴的还有一位女子,那是何人?”

我刚想转身的动作一滞,手上的扇子微微拿起覆在脸前,只留下一双含情目定定的瞧着不远处的沈唯一如何回答。

众目睽睽下,沈唯一嘴角扬起一抹无奈的笑,随后郑重其事道:“那是我的三妹妹,府上姨娘生的,平日里不喜同人交流,这一晃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各位姐妹若是有觉得不错的人家,定要为我家妹妹想想。”

从古至今,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来有姐姐在大庭广众之下为自家妹妹瞧人家的,还是未出嫁的姐姐。

说的好听是姐姐心地良善,说的不好听,便是那妹妹性子古怪,婚嫁之事艰难。

“唯一性子软,心肠好,对家中的庶妹都如此尽心,想来那女子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

沈唯一眉头一皱,语气不悦:“各位休要胡说。”

她满脸都是对我的维护,我有些惊诧,刚准备悄无声息的离开时,就见到她的目光似有若无的朝右侧的长廊看去。

亭子后的长廊下,一位雍容和雅的妇人带着侍女在静静的赏荷,身子虽然朝着湖面,但面上却端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我心里了然,想来沈唯一往日截然不同的变化和这位妇人离不开关系。

“小姐,我们就这样从御史府离开,会不会被夫人责骂?”

“不会的,江氏巴不得我不要在人多的地方出现,更不想暴露我是沈家三小姐的身份。”

我逛着街市,侧眸便瞧见一白面书生跪在地上,手里拿着书本,身前是一面白布。

我好奇上前,定睛一看竟是在为他的母亲筹治病的钱。

“公子身子健朗,为何不去寻个生意场子挣钱,反而做了乞巧。”

他起身,作揖:“在下李公学,家母身子愈发羸弱,商家不愿每日结算工钱,是以只能每日乞讨,换取药费为母亲治病。”

大抵是同命相连,我朝奶娘伸手,将为数不多的钱财分了一半给他。

虽然不多,但也够支撑一段时日了。

“姑娘大善,在下来日定结草衔环,以报姑娘今日之恩。”

我叹了口气:“不必,你若真的感激我,便用功读书,考取功名,好好的活在这天地间。”

见天色渐沉,想来那边的宴席也散场了。

“小姐真是好心肠。”奶娘感慨。

好心肠?

我倒觉得自己是个圣母心,明明自己的日子过的如履薄冰,见到别人尝尽人生苦楚,还是想帮上一帮。

脚步踏进院门,迎面而来的便是一个连影子都快瞧不见的陶瓷杯,我脚步一顿,身子往后靠了靠,瓷杯掉落,碎了一地。

我抬头,眼角泛红:“父亲这是作何?”

“你还有脸问,跪下!”

父亲怒发冲冠,连看我一眼都不看,旁边是幸灾乐祸的江氏母女,我心下也对父亲的愤怒有了几分猜测。

“你母亲好心带你去寿宴,千般万般为你谋划,指望你嫁一个好人家,你倒好,独自离席不说,还辱骂你母亲不安好心,你这些年的书都读到哪去了。”

我跪在地上,不甘心:“母亲说什么父亲都信吗?”

“你的意思是,你母亲这番话都是故意诬陷你?”

江氏在一旁,原本高挑的眉宇忽而皱起,眼泪说来就来,手拿着帕子抚上父亲的手臂,做一副受委屈的模样:“老爷,兰儿是小孩子心性,妾身受点责骂也是应该的,只要她不怨我就好。”

父亲轻叹一声:“你受委屈了。”下一秒,手指直直的指在我的脸上,“你现在就给我去祠堂跪着,跪够了三个时辰再出来。”

说完,父亲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正厅。

江氏不屑的睨了我一眼,跟在父亲身后离开。

沈唯一俯身,居高临下的姿势挑衅不已:“三个时辰,那会儿怕是早过了晚膳的点,那晚膳就不必准备妹妹的这一份了。”

我跪在地上,背脊挺得很直,清秀的脸蛋不仅没有一丝脆弱,反而别有一种弱柳扶风的美。

我扬唇,目光直视沈唯一:“姐姐晚膳也不可多食,我瞧着你的腰又粗了一圈。”

说完,我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往祠堂走去。

身后是沈唯一破口大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