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佛弃

那只妖怪一头四足,头似兔,身似异兽,尾却似马。它全身带着火红的毛色,毛发随风飘飞,根根清晰可见。

它张开血盆大口,朝男子而去。

一阵风拂过周身,转眼间,男子的身边就浮动着大大小小明黄色的符咒,一齐朝妖怪飞去,可因为男子修为不高,符咒只是烧毁了妖怪的少许毛发。

那妖怪一吼,抬起前足,再落地之时,整个山峦都跟着他的脚步而震颤。

灵猫飞到妖怪面前,一掌击上了妖怪的额头,妖怪狠狠咬住了她的双腿。

灵猫手中飞出一根蓝色丝线,贯穿了妖怪的眼睛。

妖怪因为疼痛松开了嘴巴,女子当即便无力地掉到了地上。

妖怪连连后退几步,发出愤怒的吼声:“同为妖族,你为何要帮一个杀我们的道士?”妖怪的声音沙哑而怪异。

只在它暴怒愣神之际,男子提剑而起,腾跃而上,抬起剑,向下用力砍去,只一个瞬间,那妖怪的头颅应声而落,鲜血溅起,染上了男子灰色的衣袍。

男子乘着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他收了剑,转过头,看到灵猫受伤,微微一愣,随即向她走去。

灵猫却不再像之前那般笑着,反而神色充满了恐惧。

她以为男子要杀了自己,只能痛苦地闭上双眼。

半响,她没有感受到疼痛,反而感觉腿上一凉。她睁开眼,看到男子正在用术法为她疗伤。

男子抬起手,片片灵草就从地上飞起,在他的指尖环绕飞舞。不过转瞬之际,那些灵草就一片接着一片接连在一起,变成一条长布。

他为她止血后,将灵草覆盖在她的腿上,转而将她横抱而起。她靠在他的胸口,耳畔传来他沉稳的心跳声。

她畏惧眼前的人,却不自觉地想要靠近眼前的人。她想要逃离,却又被吸引。

他抱着她,走在人流穿行的上京长街中,最后停在一家包子铺前。

卖包子的老板问:“客官要什么馅儿的包子?”

男子冷淡道:“拿两个青菜馅的包子。”

男子将女子轻轻放在地上,轻声道:“我要付钱了。”

说着,他转过身,单膝跪落在地上,背对着她。

她不明白男子在做什么,却听到他的声音,“到我背上来。”

她这才知道男子是要背她。

灵猫一怔,还是顺从地爬到他的背上:“小和尚,我要吃肉馅的,我要吃肉包子。”

男子勾了勾唇角,对老板道:“再来两个菜馅的包子。”

他给了老板双倍的价格,拿了两个包子。

他弯着腰,以免她掉下去,并将手中的包子递给了她。

灵猫虽有所不满,但由于畏惧,最后还是闷不吭声地吃起了包子。她闭着眼睛想:我不害怕,我不生气,我吃的是肉包子。

吃着吃着,她竟吃出了肉的味道,一睁眼,看向手中被咬了一半的包子,发现这是一个猪肉馅的包子。

她一愣,只是望着那包子,许久没有言语。

忽地,“叮铃叮铃”的响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移过头,看向一旁形形**的铺子,一个铺子里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一个小巧的脚环,脚环上挂着几个随风便能发出脆响的铃铛。

男子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也看到了那个东西,却像是未曾注意到一样,只是轻微驻足,便背着她向前走去,将她安置在一间京郊的一间破庙里。

他蹲下来,望着她:“我去给你采一点灵草,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月光落在他的眼里,让他的双眼流光溢彩。

她望进他的眼眸,点了点头。

他为她设下了防御的结界后,回到上京买下了脚链。

他看着手中的脚链,却突然开始发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他自小便被人告知,他有仙缘,他是注定要飞升成仙的,他被教会的只有修行与术法,还有如何去杀死那些吃人的妖怪。他从小到大身上都环绕着鲜血,他不知道今天为何会被那女妖蛊惑,或许是那妖怪施了什么法术吧。

他的脑海里回荡着方丈的话语。

——“施主,你有善缘,有佛缘,亦有仙缘,只是尘缘未了,只怕这尘缘会阻你的飞升之路。”

——“那位女施主身带极重的煞气,若不灭,恐会为祸苍生,望施主消其身上的杀意。”

是啊,他是注定要成仙的,他怎么能被一个妖怪蛊惑。他想着,回去后一定要杀了她,斩断尘缘。

他拿着脚环回到了破庙,却听到她的惊呼。他只觉得呼吸一窒,赶忙跑去,看到一个道士要收掉她的内丹。

他几步上前,挡在她的面前,拔出挂在腰际的长剑。

道士皱眉道:“她是妖,你为何要帮她。”

男子不语,只是朝道士奔去,招招想要夺取那人的性命。

道士说,“灵气如此充沛,你是一个有仙缘的人,却要断绝仙路吗?”

男子的身形一顿,却依旧带着杀气。身后传来灵猫的声音,“小道士,他的修为在你之上,你不要硬撑了,快走吧。”

道士不过轻轻一挥手,男子就被抛了出去,重重地落在地上,血迹顺着嘴角滑落。

他支撑着站起来,挡在的面前,道:“不要动她!”他皱着眉头,双眸里杀气毕现。

那道士一愣,终是转过身,“念你是有仙缘之人,你,”他顿了顿,“你好自为之吧。”

话音落下,道士便扬长而去。

男子将灵猫抱回破庙后,却看到她的伤口再次裂开,便提出要去取灵药。

灵猫拉住他的手,问道:“小道士,你叫什么名字?”

他答道:“非语。”

“你的名字真好听,非语,非语。”灵猫呢喃着他的名字。

她垂下眼睑:“我一直都没有名字,我的父母觉得我是个异类,所以他们没有给我取名字,你给我取个名字吧。”

非语一愣:“小时候我曾听我母亲念过一首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他望向她,浅浅地笑了,“就叫嗣音吧。”

灵猫第一次看到他笑,一时有些怔忪,她低下头:“嗣音,嗣音,真好听,”她问,“那首诗是什么意思呢?”

非语看着她不断冒出血迹的腿:“等我回来再与你解释吧,你的伤势等不了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带有铃铛的脚环,递给她,“这个东西你先替我保管。”

说着便有些亟不可待地走出了破庙。

嗣音在他的背后大喊着:“那我就先替你保管,这样不管我去了哪里你都能找到我。”

就在嗣音满心欢喜而期待地等他回来,他突然折返回来,抬剑杀死了她。

他就那么望着她,平静的眼神里折射出她惊愕的模样。

他用刚刚护过她的剑刺穿了她的胸口:“来生,只要你还记得,我随时等你来索我的命,”他将手中的剑更用力地刺入她的心脏,“只是你不能阻了我今生的仙途。”

“故事讲完了。”

破庙中,嗣音缓缓道。

一时间,我忘记了我心中的佛,竟难以言语。

嗣音靠近我,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可惜,非语没有看出来她是个双尾灵猫,她有两条命,借人类之腹重生,等她长大再次获得妖力去找他时,他正在飞升,”她突地大笑起来,“你说可笑不可笑,他在问心的时候走火入魔,结果死了,哈哈,他死了,死了啊!”

她笑着笑着,眼泪却顺着眼角滑落:“可是那灵猫怎么甘心,她怎么甘心他就这样死了。她等了一百八十二年。这一百八十二年里她一直在杀人,吃人心,食人魄,吸人魂,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在她被杀死的那一刻终于明了,只有吃人才能生存。”

她说完后,已经走到我的面前,可我周身的灵光将她弹了出去,她撞上了庙里的供奉台,灰尘落在了她的身上。

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她倔强地擦掉血迹:“你知道一百八十二年后她变成什么样子了吗?”

她的声音抬高许多:“她变成了她最讨厌的样子,一个食人的妖怪!”她接着道,“她找到了非语的转世,今生他成了一个和尚,可他的周身却有金光。我难以靠近,他杀了那么多妖,他居然还结了三世善果!”

她近乎崩溃,声嘶力竭地喊着:“佛祖欺我,佛祖欺我啊!”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师傅所说的话,前世因,今生果,躲不过,逃不掉。

我就是非语,就是前世那个杀了她的道士。

“非语,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一步一步地靠近我,我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念起了经文,可我却难以平静心神,就连双手都在颤抖。

她突破了我身侧的灵光,紧紧地捏着我的肩膀,指甲陷入我的肉中。

有鲜血从身上流出,可我知道这一点痛根本比不上她这么多年的恨。

灵光将她的周身包裹,它们推拒着她,她却抵抗它们,在我的耳边大喊着:“你睁开眼看看我,你看看我!”她接着吼道:“我不信,我不信你心无杂念,四大皆空,你看我啊!”

“砰”的一声,她终究抵不过那金光,整个人被甩了出去,再次撞上了供香台。

这次她没够站起来,昏迷了过去,再次变成了一只猫。

我朝她走了过去,将她揽起,喃喃出声:“嗣音,嗣音……”

那一瞬,所有的佛法在我的心里转瞬成空,读了、念了、诵了这么多年的经文,我竟只想起了一句话。

有生皆苦,有念皆妄。

我突然明了为何有那么多人都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与一些妖怪来交换一个美好的梦境。

终究情仇太苦,有生太苦。

嗣音从我怀里醒来时,我已经踏上去妖界的路途。我准备去她的家乡,用我的性命与妖王做一个交换——我要让嗣音好起来。

她的灵力已经非常缺失,她或许就快要死了。

我要兑现承诺。

我说过,我的命,只要她要,只要我有,我便给予她。

渐渐平静下来后,我再次回想了那个故事,我开口道:“嗣音,我觉得那个故事,错了一段。”

嗣音已经不想与我争辩,只是轻笑:“呵。”

我道:“我听说在妖界与人界的交界处有一个因缘井,可以看过去与来生,等我们去妖界后去看看吧。”

“因缘井?那要等到月食的时候,而且只有飞升后的神仙才能看,除非……”她的声音带着嘲讽,“哦,我忘了,你有三世善果,有有仙缘,怎么看不了。”

夜晚行进,我看不清前路,几次摔倒在地,所幸每次我都能护住她,没有让她受到伤害。

子时,总有一些妖怪在我的周身晃荡着,他们都想要吃我,可是他们却无法靠近我。

我向他们询问,能否有办法可以维持嗣音的生命,因为我担心她无法支撑到妖界。

那些妖怪都掩嘴偷笑,他们在笑一个和尚爱上了一个妖:“那你便把自己的血放给她喝,把你自己给她吃掉吧。”

我平静地问:“她吃了我后就能好起来吗?”

那些妖怪都是一愣:“不能,但是可以支撑一周的时间。”

我又问:“一周的时间可以让她回到妖界吗?”

妖怪们摇头:“她已经身受重伤,无法使用妖术,灵力全失的妖怪在我们妖界等同废物,不能再踏进妖界半步,”他们发出怪异的笑声,“桀桀桀,不过你可以去,你有三世善缘,你可以去任何地方。”

我问:“那我去妖界需要花多久的时间?”

它们说要一直往东方走,少则三个月,多则三年甚至十年。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树林的树隙中照来,迷雾在霎时消散,身边的妖怪也退散开来,嗣音只是醒了一会儿又再次昏睡过去。

一个壮汉出现在森林里,他向我问道:“小师傅,我前些日子去外镇赶集,现在却被这迷雾所困,找不到路,我家里还有妻子在等我,可否为我指明道路?”

他的身上也散发淡淡的光芒,也是一个有善缘的人,难怪没有被妖怪吃掉。

我说:“你过来一些,我告诉你。”我的声音异常的平静,平静到我仿佛可以听到急速上升的心跳与呼吸。

壮汉十分信赖我,直直地朝我走来,在他靠近我的一刻,我掏出袖子里的短刀,刺入他的心脏。

他露出不可置信地眼神,他的眼睛一直望着我,我只是愣愣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咚”的一声,他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的身上流出。

我怀里的嗣音在闻到鲜血的那一刻,突地醒了过来,像一只没有任何思想的妖怪,疯狂地扑到尸体前啃食起来。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缓缓倒地,不由自主地念起了大悲咒。

可是念着念着,我的脑海里却浮现出初次见她时,她问过我的话。

——“若是有人一边念着大悲咒一边杀人呢?”

我呢?我是如何回答的呢?

——“众生不可以罪来试验菩萨,用佛光来掩盖罪孽。”

想到这,我却再难以念出大悲咒,我想,是我欺了佛,辱了佛,弃了佛,而佛也弃了我。

嗣音在食完鲜血后再次陷入昏迷,我抱起她,向东方的妖界走去。走的路越长,我的杀孽就越深、越重。

我不断地给嗣音喂那些人的鲜血。

嗣音时常在食了血后醒来,不可置信地望着我,仿佛我是一个怪物。

渐渐地,我越来越累,无法入眠,难以咽食,因为我的眼前总会出现那些死去之人的面孔。

死的人太多了,多到一路上都被尸体铺陈。那些尸体吸引了大量修士与官吏的注意,他们在我的身后追杀着我,可是我有三世善果,我有金光裹身,他们杀不掉我。

可是,随着杀戮渐多,我的金光渐渐淡去,我开始害怕,开始恐慌,我害怕我无法支撑到妖界,我恐惧嗣音或许就要死掉。

终于,在那个夜晚,我的金光只剩下微弱的点点星子,追在我身后的道士一刀朝我砍来。

我的怀抱一轻,嗣音从我的身上跳下,幻化成人,用她所有的灵力带着我向东方飞去。

天边的月亮渐渐淡下光芒,似有天狗吞噬。

远处一口井中飞出点点星光,向天上而去。

身后的道士紧追不舍,嗣音带着我急速下落,最后落在那井前。

我着急道:“嗣音,你到底在做什么,快去妖界啊!”

她控制着我,向那井口走去,我身上的金光已经无力抵抗她的妖气。

她控制我,站在那因缘井前。

往事如根根丝线,从我的脑中飞至因缘井里。一滴水落在水中,漾起层层涟漪,那是我的眼泪。

故事出现了——

前世,我是一个道士,我遇到了嗣音,我爱上了她。她被修士打得身受重伤,我决定为她去寻药。

在离开前,我为嗣音做了一个结界,可以抵挡外面的人进来,却无法抵挡里面的人离开。

我去到不远处的雪域,去寻那食人的雪蛾。

在我拼死与雪蛾斗争时,却不知道之前的修士早就幻化成一只虫豸,蛰伏于那破庙之中。

在我浑身鲜血之际,那修士已经变成我的模样,出现在嗣音的面前。

在我杀死那巨大的雪蛾之时,那修士已经将剑刺入了嗣音的心房。

在我带着雪蛾折返时,修士已经将破庙内的一切都清理干净,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我带着全部的喜悦回到破庙,却已经人走楼空。只剩下一只银白色的发带,静静地躺在地上。

我拿起它,怔怔地望着那发带,呢喃出生,“嗣音,嗣音……你走了……”

她的容颜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落下了泪水。

我还未告诉她,那句诗的意思。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的是你的衣领,悠悠的是我的心境。纵然我不曾去会你,难道你就此断了音信?

后来我将那发带绑在自己的手腕之际,再也没有取下来。

在我飞升之际,他听到那熟悉而清脆的铃铛声。

山林似是被它炸响,天空似是被它拉开一条裂缝,巨浪似是被它激起……那声音仿佛无处不在。

在问心之际,我难以支撑:“嗣音……”

我在天空中如一只受伤的飞鸟,只在片刻便掉落而下,轰然倒地。

死前,我看到一双雪白的玉足,耳边传来清脆的声音。

我努力地抬起头,去看嗣音,想要叫她的名字,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声。

我带着遗憾死去,至死都没能再看到她一眼。

我才发现——

一生遗憾,药石无医,妄她为疾。

此时,嗣音望着那井水,久久不能言语,我依旧无法动弹,受控于她。

忽地,“唰”的一声,一把弯刀从嗣音的心房中出现,在那一刻,我从她的控制中脱离而出。

“嗣音。”

一声撕裂的吼叫声回荡在山林里,那是从我口中发出的声响。

“唰”,那道士将弯刀从她的心房处抽出,她倒在地上,一如被我杀死的人那般。

我疯魔一般朝那道士跑去,那道士拿着弯刀,向我砍来。

可是我有三世善果,他没能杀死我,只是划破了我的身体,一道长而深的裂口在我的身体上裂开,他朝我一拳打来,我重重倒地。

我努力转过头,想要看嗣音一眼,可一如前世那般,我终究无力去看,只是昏死过去。

我再次醒来时是在大理寺的审讯堂内。

我被打得皮开肉绽,却没有说一句话。

我的脑海里只是浮现出嗣音的样子,笑意盈盈的她,悲伤落泪的她,恨意滔天的她,杀气毕现的她……

我的师傅出现在大理寺内,各路修士出现在大理寺内,他们都说我有三世善果,不能杀,不能杀。

我有三世善果,必将长命百岁,不能杀,不能死。

我被发配到边疆,去寻找佛理。

我被铐上镣铐,去寻找佛理。

我被官吏抽打,去寻找佛理。

我的伤口溃烂,去寻找佛理。

她死了,我去寻找佛理,我将长命百岁。

当我终于长命百岁,倒地不起时,我终于看见了她的幻影——

她就站在那沙漠里,美眸顾盼,擒着若有似无的笑容,脚踝间的铃铛随着她行走的脚步而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她一步一步向我走来,她的声音传至我的耳畔,我听到她在唤我的名,那样熟悉,那样好听。

“非语……”

我终于明了,这一生,我贪的是她,妄的亦是她。

我恳求佛祖,恳求于他。

我愿生生世世做那供佛祖参悟修行的菩提老树,只为成为她那停留一刻的驿站。

我愿化作那一瞬间洒下的月华,只为照亮她前行的道路,让她不用再一个人隅隅前行。

我愿做那佛堂中的一纸经文,只为轻轻触碰她的指尖,聆听她所传来的恍若隔世的声音。

我愿做那静水中的一盏浮灯,只为在中元节时带着她的思念与忧愁飘向远方,寻找来世的喜悦。

我愿做她脚下缓步走过的尘土,随风默默跟随者她,在她祈福叩首之时触摸她的额头,在她白首直至暮年之时陪伴于她,在她行至轮回彼岸之时目送与她。

我只求,只求在我合目超度修来世之时,她可以为我点一盏灯,不为换取来生的圆满,只为在转实迷途之时可以记住她的笑颜。

渡我,渡我来世,渡我所爱。

番外:第三世佛尽

我叫非语,出生于官宦人家,我出生就带金身,虽然微弱但还是吸引了道士和和尚的注意,他们几乎踏破了我家的门楣,说我有佛缘、有仙缘,将来一定能大成。

但爹娘都很开明,他们说得问我的想法。

我喜欢上了大理寺卿的女儿,她叫嗣音,我的青梅竹马。

我不想做道士,更不想当和尚,我只想一直给嗣音念诗,等她长大,娶她为妻。

“喂,非语,你在这里发什么呆呢?”嗣音今天随母亲来我家做客,她对我说话总不客气,时不时就会赏赐我一个拳头。

但她今天很奇怪,见我的时候总眼含泪水,像个被人欺负的小兔子。

“我在想你今天怎么不打我了。”

“你欠打啊?”她总算是笑了,一个拳头打在了我的脸上。

“你今天怎么一天都不开心?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嗣音立刻收敛笑容:“我做了个梦,我梦到上一辈子我是个双尾猫妖,有两条命,第一次死在一个道士手上,第二条为保护一个和尚死了。我怕这辈子也被谁杀了。”

我思考了一会:“我有个办法,可以保你一辈子平平安安。”

“什么?”

“我爸是宰相,你嫁给我,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好啊你,居心剖测!”

又一个拳头砸在我的脸上。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我也做了同样的梦,梦里两世我都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