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志。
我十八岁那年,爹娘说是进城帮人做生意,结果再也没回来。
只有一个自称是我爹娘朋友的人寻到家里,塞了一万块钱,说我爹娘意外掉进河里淹死了。
可我知道,他在撒谎。
我爹水性极好,能一口气在水库里游七八个来回,连头牛都能拉上来,更别说我娘了。
更令我奇怪的是,我爷怎么突然这么胆小谨慎,就像是怕触犯了某种禁忌一样,讳莫如深,竟连我爹娘的尸体都不打算寻,还叮嘱我切不可外传我爹娘的死讯。
我爹娘平日里对他百般照料,他却这样冷漠,好像死的是与他不相干的人。
我恨我爷,更不甘心,所以趁我爷睡熟的那个下午,我偷走了那一万块,揣上几件衣服坐上了去城里的客车。
我要查出我爹娘没命的真相。
可从没出过村的我,一进城便慌了神,幸好在车站碰到了一个中年嫂子,说看我人生地不熟,她那有便宜旅社可以住。
我迷迷糊糊便跟去了,从那一大叠毛爷爷里抽了一张,住两晚。
那嫂子看见我那厚厚一叠红纸时,两个眼睛都瞪直了,一双玉臂直接勾上了我的胳膊,我感觉自己被一团软乎乎的东西一个劲地磨蹭,蹭的我口干舌燥的。
“小帅哥,咱这有特殊的项目,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包你上天,才二百块要不试试?”
我那时压根就不懂什么叫特殊项目,多年后才如梦初醒,十几岁的小姑娘,二百块也忒良心了啊!
我连忙摆手拒绝,可女人却以为我对年纪小的不感兴趣,身子贴的我更紧了,一双媚眼像要拉丝一般,手指在我胸口画着圈。
“那你看我咋样,保证比那些个小姑娘到位。”
我活了十八年,连女人手都没碰过,哪里禁得起这样的挑逗,连忙挣脱开,拿着钥匙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可一觉醒来,我钱没了。
一万块,一分不剩!
我报了警,可那时没有摄像头,我怀疑是那女人偷走的,可我没有证据。
说实话,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
没钱吃饭,我就在街上走,不知走了几日,最后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等我醒来,已经躺在了一间略显朴素的平房里。
床前,一个略显瘦削的身影坐在板凳上,一下一下地磨着刀,铿锵,铿锵,听得我心里发毛。
我不会要被挖空内脏拿去卖吧?
我吓得连忙蜷缩到墙角。
“醒了?”
男人扭头看向我,我爷看清了男人的脸,寸头,鹰眼,尖鼻,皮肤黝黑,典型老人口里的坏人面相。
“这是哪,你想干什么?”
男人看我哆哆嗦嗦的样子,反倒是笑了:“你饿晕了,是我救了你,连句谢谢也不说?”
我将信将疑地望着他,心里暗自嘀咕。
他若是真的想害我,早就动手了,也没必要等到这会儿。
“谢谢……”
我吐出俩字,起身就要离开。
“慢着。”
男人突然开口。
“你一分钱都没有,想去哪?现在你有两条路,出这个门继续忍饿挨冻,要么今后跟着我,我能让你混出名堂,荣华富贵。”
我愣住了。
我从村里逃出来就是为了弄清我爹娘的死因,如果连饭都吃不饱,还谈什么别的,况且我隐隐感觉到眼前这人不简单,或许能帮到我。
至于他为何这么好心,我当时不理解。
等我明白的时候,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若不是我,他恐怕要多进阴曹地府好几趟。
不过这都是后话,从我点头的那一刻,我便算跟他入了行。
而这一行,便是倒斗。
男人姓方,叫什么不知道,我一直都喊方大哥,据说他在道上还有一个外号,方不拒。
无论墓大墓小,但凡是他碰见的,来者不拒,必定下去捞一捞。
我休养了几日,方大哥出手阔绰,大鱼大肉地买给我吃,让我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随后便带我出了城,到了广汉。
鼎鼎大名的三星堆,便是这旮沓出的。
方大哥在一座风景区里定了一件旅社,仍是让我在房里休息,而他则昼伏夜出,不知在勘察些什么,直到一天夜里他两眼发光地望着我。
“志子,风平浪静,今晚动手。”
我有些茫然地跟在方老大后面,上了鸳鸯山的半山腰,他打着手电筒在地上一阵寻找,时不时用脚踩两下,突然面露兴奋:
“就这。志子,包打开。”
我连忙照做,从包里拿出一根洛阳铲,然后把截管一个接一个地套上去,最后足足有四五米长。
方老大说,这一步是为了探探下面的土层结构,要是石头多,那就得换地儿。
“行了,再长了不好使劲,把裤子脱了。”
我愣了一下。
这荒郊野岭的,难不成方老大有特殊癖好?
“楞什么楞,我让你撒泡尿松松土。”
“哦哦哦……”
我哗啦啦卸了一泡,方老大随机就开始挖,他动作很麻利,一看就是老手。
很快,地上便多了一个二米深的大坑。
最后一铲子下去,带出来的泥土竟变了颜色。
白中带青。
在黑夜里我都能看见方老大眼里钻出来的精光。
“志子,这一趟咱们要发了!这墓主起码是个封地王爷!”
我听后心里也是跟着兴奋,试探问了一句:“能赚一万块吗?”
我就想把那被偷的一万块赚回来。
“没出息的东西!只要这是个新穴,里面随便一件东西都得卖上万!搞不好一趟能捞辆大奔!”
我一听这话,也不由得兴奋起来。
“老大,我帮你挖!”
我接过洛阳铲,一下接一下,又挖了几米深,结果“铿锵”一声脆响,我的手腕被震得发麻。
“是灌顶。”方老大说道。
所谓灌顶,就是墓顶,打穿下面便是墓穴。
“我来。”
方老大又从包里掏出了一柄玩意儿,三两下就把灌顶给捅开。
可他却没急着下去,而是在盗洞的东南角点了根蜡烛,直勾勾盯着那抹烛光,默不作声。
“老大,这是给墓主人上香吗?”
方老大瞥了我一眼:“人家挖你的坟,给你上香你就不生气了?”
我顿时闭嘴。
“这是祖师爷定的规矩,若是蜡烛熄灭,需速速退出,不可取一物。”
“发丘印,摸金符,搬山卸岭寻龙诀;人点烛,鬼吹灯,勘舆倒斗觅星峰;水银斑,养明器,龙楼宝殿去无数;窨沉棺,青铜椁,八字不硬莫近前。竖葬坑,匣子坟,搬山卸岭绕着走;赤衣凶,笑面尸,鬼笑莫如听鬼哭。”
我听的云里雾里,寻思盗墓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
好在蜡烛越烧越旺,方老大带上面罩一跃而下。
“你也下来,看见什么装什么,多捞点。”
“好。”
我也跟着跳了下去,可还没往前探路,忽然一阵刺骨的凛风从漆黑黑的深处吹了出来,一股凉意顿时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不是说墓穴是封闭的嘛,这冷风是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