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侯府内张灯结彩,红绸满天,不日便要迎柳文清入门。

我知晓姨母忙前忙后,身子支撑不住。

细心熬了一碗汤药,送到她院中。

顾修竹来开门,一看是我,立刻不耐烦侧过身去。

却不料闪身勾住了我衣衫,将我整个拽倒。

黑漆漆汤药泼洒出去,落在了院中铺陈的聘礼上。

“对不住,我是不小心......”

我急得拿身上衣衫擦拭污痕,可几件绸缎粘上热汤后竟破了洞,越补救扯得越大。

顾修竹郁色越来越重,一席掌风扇得我踉跄倒地。

“陆见微!”

“什么不小心?我看你是妒忌成性,故意在文清进门前一日来找不痛快!”

我怔怔捂上红肿的半边脸。

怎么也想不明白。

原以为悉心伺候了这么多年,即便顾修竹不爱我,也能换来几分惜我,护我。

可他偏偏像个无底洞。

无论我怎样付出,都被划为理所应当。

吵嚷声招来姨母,她还想骂我,却被我三叩九拜的大礼堵住了嗓子。

此次上门,我本就想借着送药由头来跟姨母辞行。

见他们绝情,我更无意纠缠。

磕头道:

“姨母给见微一个容身之所,又养育多年,感激之情无以言表。为了这份恩情,我甘愿屈身做妾,伺候表哥饮食起居。”

“可如今柳姑娘要入府,我再没有颜面继续叨扰姨母表哥,也不敢给未来主母添堵。”

“恳切姨母表哥开恩,允我离去。”

字字掷地,发自肺腑。

本以为顺了顾修竹的意,一拍两散各自欢喜。

他却久久没说话。

四周静可闻针,忽的听他冷哼一声,讥讽道:

“一个被我玩过的破烂货色。离了侯府,谁还会要你?”

他越说越得意:

“讲花销,侯府这几年养育你的银子,你还得起吗?”

“论律令,忘恩离家者,当受叩首游街之刑。我们侯府对你有七年养恩,如今想走?没门!”

我没有例银,吃穿用度都要仰仗顾修竹恩赐,如若他强逼我还钱,我还不起。

我体虚气弱,若要磕头游街十里才能与侯府断绝关系,更做不到。

所以顾修竹不信我能舍下依附他的日子,不信我能还清这份养育的欠账。

更不信,我有能耐跪着走完叩首游街之刑。

可我并非生来就欠他们。

八岁前我也有父有母,可惜爹娘在岭南从医救人时染上瘟疫,撒手人寰。

他们临终前放不下我,颤颤掏出一本泛黄的合亲庚贴。

告诉我,曾帮我和姨母家表哥定了娃娃亲,我可以拿着婚约凭证投奔倚靠。

姨母不认这门亲事。

却怕我对外指控她背信弃义,干脆一碗**,把我变成了顾修竹的通房。

还假惺惺抹眼泪:

“让修竹收了你,姐姐在天之灵也能安息。”

“今后我们还是一家人。修竹正妻进门之前,你该谨守规矩,好好伺候他的生活起居。”

我怔怔望向四方天地之外,跪到院外的大红灯笼烧熄。

从床下拖出娘亲留给我的遗物。

有我满月时打的金项圈,有她备好送我出嫁的双玉镯......

物亮如新,可我再没有娘亲了。

我狠心绞碎金器,掰出一块买通后院看守,找了间当铺。

爹娘留在人世间最后的念想,被我换做几张薄薄银票,买一份未卜的自由。

管家账簿写得明晰,我花了一夜,整理所有其中涉及我的开销金额。

七年来,我衣食跟下人同等,不允出行,不让读书,首饰脂粉一概没有。

只花了侯府五十两。

原来顾修竹高高在上要我还的账款,只有五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