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6、

我承认,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再次出现的身影,我曾坚定的心思再一次动摇。

甚至心中反复纠结:要不要再给他一次机会,试着原谅。

毕竟他是我年少慕艾时唯一用心喜欢过得少年郎。

一时的新鲜感迟早会退却,等他冷静下来总会明白,我们才是天造地设最完美的一对璧人。

日后我们也会像爹娘一样成婚,拥有自己的小家庭,那时他会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许我一世安稳。

也许我会为他生两个孩子,一个小郎君,一个小女郎,承欢膝下,一世安稳。

可他当走近我那刻,闻着他身上传来若有若无的橘子果香。

刚刚还在作乱的思绪一下子恢复正常。

看着他不似作假的关心,我打心底感到恶心。

我从未想过,少年成名的谢景宁也是个作戏的一把好手,刚刚还在和吴心月你侬我侬舍不得分开的人竟还舍得赶来,也不知是为了维护他得来不易的声名,还是我陆家对他另眼相待的盛情。

他的所作所为仿佛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我的脸上。

如果他真的像个男子汉一样,勇敢地说出心中所爱只有吴心月一人,那么我虽有遗憾但绝无不满。

好歹他也算一个真男人。只是未曾想到他竟如世界所有男子一样,朝秦暮楚,妄想坐拥娥皇女英。

真正是痴人说梦,令人耻笑。

我目光冰冷的看了他一眼,只留了一句:“还请谢公子日后自重,不要再借着我陆府的粥棚夺取名声,免得让人误会。”

语气不善,毫不作假。

7、

谢景宁此时还以为我在发小孩子脾气,无奈地看了一眼,神色坦荡的说道:“无双,莫要耍性子,刚才我只是遇到了不小心落单崴了脚的吴姑娘,好心将她送回家而已,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

这是这段日子以来他对我说过所有话中最长的一句,可见他心中还是有愧。

不然向来惜字如金的他怎会说这么多字,如果是以前的我,听到这些话我肯定会心软。

可是他太高估了自己,也小看了我们陆家。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所以你选择送她,怎么送,应该是背着吧,毕竟她崴了脚不能走路,她是女子,你是外男,大庭广众之下,你们举止这般亲近,可曾想过其他人看到会怎么想,你现在又来找我,准备置我于何地,置陆家何地,谢景宁,你莫不是觉得我陆家无人,可任你欺凌?”

似是从未见过我这般咄咄逼人的模样,他素来淡定自若的神色终于出现一丝慌乱。

目光躲闪,支支吾吾,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沉默许久,他终是开口,抬头看着我说道:“半山,我没想过。”

无所谓的,已经无甚大碍了,最难的时候我已经自己一个人熬过来了。

只是我心中还是有一个疑问,忍不住问出了口:“所以你选择吴心月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只是因为她天性率真,还是因为她的身份。”

这个问题,谢景宁没有片刻犹豫,直接给了我答案。

他说:“人往高处走,成安伯府已日落西山,如今只留一个伯爵的名头,如果朝中能有人帮衬,那么他的仕途将一路平坦。”

后面的话我没有再听下去,是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陆家一门武将,于朝堂之中对他并无太多助益,而贵妃母族则不同,全是文官,我所以为他认定的真爱,不过是他权衡利弊做出的选择罢了。

听到这个回答,我终于释然,只是我还有一个疑问,继续问出了口:“那你打算娶她么?”

听到我的问题,他愣了愣神,没有回答。

8、

从那天起,我再没见过谢景宁一面。

镇国公府阖府众人都以为我心中十分难过,平日里都是在强颜欢笑。

爹爹提起他平日里舍不得让人碰的银枪,怒气冲冲的就要去成安伯府上要个说法,被我和阿娘拦了下来。

我柔柔的说道:“爹爹是不想让无双在爹娘身边承欢膝下,侍奉左右,想将无双嫁出去么?他谢景宁算什么东西,如今是我不想要他,不是他不要我,世上好男儿这么多,我为何只能嫁给他?”

语气温柔却掷地有声。

许是被我的坚定打动,发现我并未说假,我爹终是放下了长枪,摸着我的头一脸欣慰的说着我长大了。

哥哥们也纷纷发誓要为我寻一个谢景宁根本无法与之相敌的俏郎君。

看着这么关心我的家人,我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安朝五十六年,北疆经年作乱,南下的羌国又一次发起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哀嚎一片。

朝廷无人可用,同年考取状元的谢景宁亲自提议赋闲在家的镇国公老当益壮,还有镇国公府一众儿郎堪为将才。

好一招釜底抽薪,这是要将我镇国公府赶尽杀绝。

就在圣上举棋不定之时,三皇子当朝请命。

三日后,圣旨送到了镇国府。

镇国公年老体迈,可在家荣养天年,其子忠勇,可任副将随三皇子上阵杀敌,待大军大胜回朝,再一一封赏。

三皇子安子城自幼痴迷习武,是伺候贵妃的洗脚婢所生,出生在冷宫,直到就六岁才第一次走到众人面前。

他不像其他皇子一样习文弄墨,每次都会从上书偷跑出来,跟着宫中的禁军侍卫偷学武艺。

日子久了,圣上许是心中有愧,为了弥补,特意为他请了刀剑双绝的武师傅授课,其他宫里的娘娘对此更是乐见其成。

圣旨已下,再无更改,可哥哥们自小随了爹爹,空有一身蛮力,性子冲动易坏事。

爹娘恩爱一生,膝下只有几个哥哥和我,再有一日哥哥们便要随军出发,到那时战场上刀剑无眼,如果他们任何一个出了意外。

爹娘都会受不住,好几次我看见娘的眼眶都发红,定是刚刚哭过。

从小爹爹就说我可惜生为女子之身,不然以我的天分,成为一朝名将也未必不可能。

既如此,我暗自下定决心,我要随军。

我生在京城,长于京城。从未看过边塞的荒凉,更体会不到父兄所说的人间疾苦。

自小到大眼中唯一坚持的一件事就是眼里只有谢景宁一人,可到头来他却爱上了他人。

我的骄傲,自尊不允许我为了一个男子委屈求全,我要寻一条属于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