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总管差点没被这话给活活噎死。
他正要再骂，突然玉道之沉沉的目光看过来，那声骂在喉咙里打了个滚，又只能生生咽了下去。
空气，一下子凝固住。
许久，玉道之撩起眼皮，终于不咸不淡地扫了玉春景一眼。
“你姓玉?”
“没错。”
“从哪里来?”
“云南府，福贡县。”
“你千里迢迢来找本官有什么事?”
玉春景倾过身，看着玉道之的侧脸，“我为玉行而来!”
果然不出所料。
玉道之心中连连冷笑，“你和玉行是什么关系?”
“亲人。”
“什么样的亲人?”
“我唤他祖父。”
“你今年多大?”
“十七。”
“玉行他……”
玉道之手指在桌上点点，“怎么了?”
玉春景依旧看着他，“一个半月前，他去世了。”
死了?
玉道之一直紧绷的双肩微不可察地松下来，掩唇咳嗽一声，“可是寿终正寝?”
玉春景：“生老病死，都算寿终正寝。”
玉道之微微皱眉。
这话不该从一个十七岁年轻姑娘口里出说来，太老成了!
“他临终前，留了什么话给我?”
“没话。”
“他有什么事情，交待我去做?”
“并无交待。”
玉道之眼中虚伪的温和一下子淡了，本能地流露出如临大敌一样的戒备。
玉行一没话，二没事，他孙女来找他做什么?
他慢悠悠地抚着胡须，用一种循循善诱的口气，说：“我和他有过几面之缘，并不太熟。”
玉春景还是看着他，只是目光沉了下来。
“你和他，只有几面之缘吗?”
“本官难道会诓你?”
玉春景轻轻咬出两个字，“诓了。”
“放肆!”
玉道之一拍桌子，怒不可遏。
他下意识就想唤人进来，治治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东西，余光却扫见玉春景突然站起来。
她走到玉道之面前，目光与他对视。
玉道之只觉得心头一跳。
“不能放肆，也要放肆了。”
玉春景声音平静，“玉道之，你曾经姓玉，叫玉行父亲。”
父亲?!
四十八的玉道之听到这两个字，愣了片刻后，突然哈哈大笑。
“世人谁不知我玉道之，一岁半就死了父亲，是由寡母一手带大，休得胡言乱语!”
玉春景刚要说话，却见玉道之脸一沉。
“你此刻能和我说上话，已是看在那几面之缘的份上，否则……你只怕连玉府的门，都进不来。”
玉春景瞳仁倏的一缩。
她料到这趟的事情不会太容易，却没想到玉道之会把话说得这么绝。
“来人!”
被玉春景的话吓得血都冷了半截的玉总管蹬蹬蹬跑过去，“老爷?”
玉道之厉声道：“安排玉姑娘住一晚上，明日一早，让账房支一千两银子给她。”
一千两?
玉总管一惊，“老爷，这么多?”
玉道之的表情略十分的嫌恶，“她从云南府来，进趟京城不容易，想必以后也没机会再来。”
“是!”
“玉……”
“玉姑娘!”
玉道厉声音沉沉如铁，目光如剑似刀。
“这!里!是!玉!府!”
五个字，上位者的气势便摆出来。
玉春景用力一咬牙齿，将到嘴边的话抵了回去。
玉道之还有后半句话没出口——
“容不得你放肆!”
从正堂出来，玉春景撑着伞若有所思。
玉道之几次三番不让她把话说下去，可见那段往事他根本不想承认。
不想承认的原因是什么?
是心虚了，还是为了他堂堂玉内阁的脸面?
玉春景看了眼前走在前面的玉总管，又扭头看看身后跟着的两个护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