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了季迟川整整十年,
将军府满门抄斩时,我跪在宫门外一天一夜只求保他一命。
五年后他随亲王归京,却对我百般侮辱。
后来我与相府嫡子喜结连理,一向骄纵的少年将军闯入公主府。
他卑微拉住我:「邺千瑜,你说过你会爱我一辈子的。」
我冷笑挣开,男人哪有女帝来的好。
1.
正午的阳光毒辣,照到人身上好像要掉一层皮一样。
我跪在宫道上,任由阳光照在我的身上。
季迟川撑伞站在我的身前,一位女子靠在他怀里嘤嘤哭泣。
他搂着那女子低声安慰仔细哄着,面上布满柔情。
我看着这五年未见的少年,低下眉眼时不由有些怔愣。
认识季迟川十多年里,我还从未见他有如此神情。
许是看见我还是低眉跪在那里不言一句,季迟川冷笑一声,眉眼冷淡。
「几年不见,公主的威风跑到哪里去了。」
少年的嗓音与前几年一样,只是语调中藏着一丝淡漠和恨意。
我依旧低眉垂眼,听到这句话,也只是淡淡道了一句。
「只要公子可以治好父皇,本宫就是朝徐姑娘嗑一个也未尝不可。」
听我这样说,季迟川不由冷哼一声。
而季迟川怀中的女子见状,往男子的怀中又贴近几分,一张小脸我见犹怜。
「公主好好跪着吧,也多为陛下祈福,保佑陛下能够化险为夷啊。」
像是察觉到怀中女子的动作,季迟川看向女子时脸色立马好转很多。
只是丢下一句话,便带着女子抽身离去,留我一人在这宫道上跪着。
就在刚刚,我与这徐姑娘迎头碰上,还未曾有什么动作,那姑娘倒先委屈上了。
又是说自己没看见冲撞了公主,又是没给我行礼折辱了我。
正巧让季迟川看了个正着,以为我欺负了徐姑娘,二话没说就让我跪在这宫道上。
这上京谁人不知,这徐姑娘是季迟川放心肝上的宝贝,在季迟川流放没落之时就跟在他身边,陪着吃了多少苦。
我无言的跪在宫道上,可是五年前是我跪了一天一夜将他救下的。
2.
这与五年前的场景并不相同,
不知道跪了多长时间,这阳光晒得我意识昏昏沉沉的。
就在要晕过去时,我的头顶上笼罩上一片阴影,一块白色的衣角映入眼帘。
来人撑着一把伞,就这样清冷冷的站在我的身前为我遮挡住毒辣的太阳光。
「就这么喜欢他?」
「喜欢到为了他跪这晒太阳?」
程宴清的语气淡淡,却又含着一丝恨铁不成钢。
身为程相嫡子,在朝为官,如今朝会早散,他为何还未出宫?
他将我拉起,长时间的跪地让我身体一软,差点栽到程宴清怀里。
面对程宴清的两句疑问,我没有出声,只是笑笑。
少年身上的玉兰熏香萦绕在我的鼻尖,
现在他一手撑伞一手扶着我,身体僵硬,还要注意我是不是会晕过去。
「邺千瑜!」
在这皇宫之中敢直呼公主名纬的没几个。
我回头,看见本该早就离开的季迟川正站在几米开外出看着我。
「程大人好闲啊,什么事都要管管吗?」
季迟川走上前来,看见程宴清扶着我的手,眸光冰冷。
「那季大人确实不闲,而且还很胆大妄为。」
「一个闲官,敢让堂堂公主下跪,不知道季大人有几个脑袋可以被砍。」
两个男人之间的对峙火花带闪电,我夹在中间,只能先稳稳我快要晕过去的脑子。
「好了,本宫跪着就当是为父皇祈福了。」
我看了眼程宴清,挣开他扶着我的手,示意他别再说了,
接收到我眼神的青年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帮着季迟川说话,面上并不好看。
他将伞塞给我,径直离开了这里。
而季迟川听到我这么说,笑了两声,
却看见我还在看程宴清离开的方向时,笑意瞬间收回。
「怎么,舍不得人家程大人走吗?」
季迟川的话语中带了些许嘲讽。
我撑着伞回头看他,看着季迟川这五年里眉眼不复往昔。
曾经一身白衣翩翩公子,如今是再也见不到了。
「要是无事,还请殿下去我府上一聚。」
「五年未见,季某还为殿下准备了一份大礼呢。」
3.
下午出的事,晚上满上京就已经传遍我与季迟川不欢而散的事了。
程宴清来公主府时,已经是月上三杆的时辰了。
「你也是来问我季迟川的事?这么晚了你这好奇心也未免太重了些吧。」
「程伯父也不拦你一下。一个相府嫡子整天跑我公主府像什么样子」
**在椅背上,看着面前的青年,给他递了杯茶。
这是我与程宴请相识的第十五年,
儿时我还是那个骄纵天真的长宁公主时,
程宴清已经是那个家喻户晓名满上京的天才少年了。
程宴清接过茶听到我的话,语气无奈道「我来找你拦我做什么。」
随后又接前一句,「来看看你有没有哭的死去活来,你那么喜欢他,闹得不欢而散不得哭死在这公主府里啊。」
我撇了程宴清一眼,「茶不想喝就还给我啊,喝着我的茶,还不说点好听的。」
「你要没什么正事就先回你相府去吧。」
「我来确实有事要与你说。」
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严肃。
我见程宴清正式起来,也收起自己的漫不经心。
他从怀中拿出两样东西,这两样东西我在熟悉不过了。
我屏蔽众人,看向程宴清,想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希望我们两个可以成婚。」
少年看着我的眸光炯炯,我从他的眸子里看见了很多,
有关心,有坚定,有势在必得。
我坐起身来,开始了下面可以改变很多事情的谈话。
等我与程宴清聊完,已经是深夜了。
我放松身体重新靠在椅背上,点了点手中的白玉茶杯,目光落在程宴清拿出的这两件东西上。
「看来父皇和程相也没有给本宫拒绝的理由啊。」
我收起东西,「算了,这件事本宫不亏。」
「天色不早了,你也得走了吧,明日还得上朝。」
看见程宴清还没有起身的意思,我挑眉看向他。
「怎么你是想在我公主府跟我促膝长谈一整夜?」
程宴清看着我,看起来很想点头,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我被他看的不耐烦,让他直言想说什么。
「我不在的那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4.
那天晚上,我的记忆追溯到五年前的那天。
那是我与季迟川相识的第十年。
那日下着大雨,禁军围了整个将军府,在季老将军的书房里,搜出了将军府通敌叛国的重重证据。
父皇震怒,下旨将将军府上下满门抄斩。
等消息传到公主府时,将军府众人都已下狱,季迟川冒死为我传递消息,望我可以保住他妹妹。
得知这个消息后,我匆忙入宫。
我与季迟川青梅竹马,知道季老将军的为人,我不相信他会是通敌叛国的人。
不只是我,整个朝堂,谁不知道季老将军征战无数,为皇室立下汗马功劳。
可惜父皇并不肯见我,他只是一个人呆在勤政殿里,反复观看季老将军的通敌证据。
无法,我只能跪在宫门外,求父皇三思。
大雨磅礴,淋在我的身上,不过一刻,我便被雨淋了个透。
父皇身边的内侍焦急看着我,想劝我起来,我死活不肯,想给我撑把伞,却被我躲开。
「长宁求父皇三思。」
「长宁求父皇彻查此事。」
「阿瑜求父皇三思。」
……
我在宫门外跪了一天一夜,父皇终究还是心软了。
第二天晨光照射下来时,勤政殿的大门打开了,父皇叹气,将我从地上扶起。
「季家那个丫头体弱,让人多加关照一下。」
「孤可以放了季家小辈中的一个,其他的不要再提了。」
父皇说罢,让内侍将我带回公主府,随后又回到了勤政殿。
事已至此,父皇的决定我无法再阻止。
淋一天一夜的暴雨,让我回到公主府便高烧不起,
我只来得及找人打点好天牢里的狱卒,宽待些季家上下,便晕死过去。
我一晕就是五天,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季家上下除却两个小辈,其他满门抄斩。
季姑娘失血过多而亡,季迟川重伤。
这个结果让我意外,我撑着病体挨个排查一番,
最后的结果让我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跟季迟川交代此事。
或许,说到底可能是我安排不周。
再见季迟川时,他掐着我的胳膊,厉声问我究竟为什么没有保下他的妹妹。
「都是因为你,是你害死了我妹妹...」
「邺千瑜,我就求你了这一件事,就这一件事...」
我看着他躺在床上的样子,别过眼去,
我该怎么告诉他季姑娘故去的真相。
季家只剩下季迟川一个人,父皇下令将他流放三千里。
他流放那日,我去送他。
季迟川看我的眼神里充满怨恨的情绪,我在他的眸子里再也看不见以往的温情。
临走时季迟川只对我说了一句话。
「我妹妹的命,我季家上下的命,我会一一讨回来的。」
5.
因着那日宫门前的邀约,我倒是要看看有怎样的大礼等着我。
季迟川如今的府邸是原来的将军府。
五年了,这是我自当年事变发生之后,第一次踏进这里。
将军府的景物一如往昔,只是早就已经物是人非。
我跟着小厮的步子,绕过小路,来到内院,这里与往日没有任何区别。
其实没有别人的带领,我也能够轻易找到地方,我对着将军府几乎烂熟于心。
内院响起戏剧的声音,还伴着少女的娇笑声。
入了内院,只有一台戏和底下坐着的季迟川和徐姑娘两个人。
我寻了地方落座,看着台子上的大戏,思绪飘到了别处。
难不成这大礼就是让我来听戏的?
怎么可能,我自己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戏台上的戏子唱着忠臣被昏君斩首的戏码,忠臣高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台下徐姑娘看着这戏泪眼婆娑,拉着季迟川的手盈盈落泪。
我捏着茶杯,看着台上的戏码,衣袖下的手握紧又松开。
一曲终了,季迟川率先鼓起掌来,他抬眼看向我,话语中好似在开一个玩笑。
「殿下觉得这戏唱的如何?」
我面上笑笑,不作评价。
但季迟川的下一句话让我瞬间变了脸色。
「听闻殿下好戏文,不如上台唱一曲。」
季迟川那张脸微笑着看着我,笑不及眼底,似乎在观察我的下一步动作。
我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茶杯砸在地上,茶杯在地上炸开了一朵花,碎片四溅。
「季迟川你好大的胆子!」
那日让我跪在宫门,我为了父皇的病隐忍了一次。
戏子下九流之末,季迟川这是把皇室尊严,把我这个公主的尊严按地上踩啊。
戏台上的戏子息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唱啊,怎么不唱啊。」
季迟川喝了一声,台上的人颤颤巍巍只能开嗓。
咿咿呀呀的接上了刚刚的戏码,唱到了忠臣之子为了国家清君侧,辅佐新帝。
听到这里,我已经明白了这份大礼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这份大礼谅本宫受不起,本宫先行失陪了。」
「这戏文有时候还是需要审核审核,别什么都唱出来。」
季迟川面色铁青,看见我要离开,冷哼一声,语气里积了满满的仇恨。
「看来是殿下是做贼心虚了。」
我转过头看向季迟川,他看着我的眸子里再也没有往日的温柔。
「这是你邺家欠我的,你还不起的。」
6.
朝中几日休沐,等到再次早朝上,内侍宣告的奏折震惊朝野。
陛下病重,特下诏长宁公主与相府嫡子合婚,以致冲喜。
许是回忆过去时牵动了心神,昨日程宴清走后,我躺在床上彻夜未眠。
父皇总是说程宴清很是聪慧,甚至比程相更胜一筹。
当时我听着不以为然,在我心目中,除了父皇,就属程伯伯最为聪明,就算程宴清是程伯伯的儿子,在我这也比不过程伯伯。
想的多了,就导致我第二日上朝时,是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上去接旨。
早朝开始前,其他朝臣看见我的样子也只是问候一句,别未细问。
只有那秦郡王,跟八百辈子没见过我没见过黑眼圈一样,在那跟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你一个女子怎么能入朝?」
「殿下这是昨晚没休息好啊,是在想怎么跟迟川和好吗?」
「可惜迟川替我出去办事了,不然我必定替你俩说和说和。」
问问问,问的我脑瓜嗡嗡的。
虽然这样,我还是好声好气的给他解答了。
「本宫是父皇亲定的长宁公主,可入朝为官。」
「且本朝女官占半数,怎有女子不得入朝一说?」
我不禁想起昨天晚上的谈话,在心底泛起一个大大的白眼。
「郡王就不入上京,不知道也是应该的。」
秦郡王的脸气的铁青,但又不得保持面上的微笑。
至于关于季迟川的问题,我撇了眼秦郡王,没有搭话,只是转身离开。
毕竟一会他会知道的。
听到圣旨的宣读,秦郡王愣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
我走到程宴清身边,
程相和镇南侯都在程宴清附近,看见我过来,都只是朝我行了礼,便移了位置。
下朝之后,隔老远我都能看见秦郡王面色阴沉,只见他叫了贴身小厮,低声说了几句。
秦郡王抬头,隔着人群,我与他对视一眼,他的眸子里充满算计和一种看好戏的情绪。
「我们拭目以待啊,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