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沉寂已久的将军府,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出征日。

因着凤繁霜的吩咐,没有人在娘面前提我是叛国贼的事情。

更没人敢提,凤繁霜走路时的歪斜。

我娘忙前忙后的给凤繁霜准备着随军要带的东西。

我站在门口,看着她将包袱递给凤繁霜:“繁霜,此去艰险,娘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凤繁霜郑重的接过包袱,低声道:“够了。”

用过饭后,凤繁霜然一个人去了祠堂。

她跪在地上,烛火照的她脸上明暗不定。

可她,依旧什么都没说。

寅时一刻,凤繁霜身披战甲,策马往城门处奔去。

城门口,大军齐整整的站在那里,离璟骑在马上,眉眼冷淡。

我有些发怔,陛下为何要让一个文臣为主将……

一个粗蛮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怎么,残废也能出征了?”

凤繁霜勒住马,看着陈博荣:“你这样说,可是对陛下的旨意不满?”

陈博荣脸色微变,怒视着她:“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凤繁霜握紧长枪:“那就闭嘴。”

这一刻,她身上属于将军府的傲骨,隐约而现。

我笑笑,三年了,她终于被准许上战场,此番,若是她寻不到我,定然不会轻易罢休。

也好。

就让世人看看,我凤千雪绝不是叛国贼。

将军府的忠魂,更不会因我而碎!

凤繁霜走到离璟身边,下马朝他行礼:“主帅,凤繁霜前来报到。”

离璟垂眸看着她,还未开口,便听军中有人叫嚷。

“主帅,我等绝不同意让凤家人做副将指挥我们!”

“是啊,谁知道这个姓凤的什么时候就把我们带进死地!”2

“凤家人,不可为将!”

这声音越来越大,让离璟眉心紧蹙。

凤繁霜唇色发白,提起自己的红缨枪,坚定开口。

“主帅,此番出征,我愿当个小兵,只求一个上战场杀敌的机会!”

离璟看了她几秒,眉梢微动:“准了。”

凤繁霜走到大军的最后一列,站在了最边缘的位置,这才平息下众人的抗议。

我看着她被人避如蛇蝎,心里愧疚难当。

“对不起,阿姐。”

可她只是提着长枪,瘸着腿,随着大军一步步往前走。

风雪难挡,黯夜终溃。

行军十日,终于到达边疆。

熟悉的漆黑城墙,熟悉的黄沙漫天,就连空气中都飘着隐约的血腥味。

离璟进了城,扫视四周,皆是疮痍。

他眉心都没皱一下,直直朝城主府走去。

刚到门口,便见一群百姓跪在那里,城主正派将士去扯,场面一片混乱。

离璟下了马,走过去冷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城主早就收到消息他要来的消息,忙擦了下额头的汗水,小跑到他面前。

“离主帅,不碍事,一群刁民闹事而已。”

离璟还未开口,一个少年便叫喊道:“我们没有闹事!我们只是求你去找凤将军!”

我猛地攥紧手。

离璟看着那少年,慢慢开口:“你口中的凤将军,是叛国贼凤千雪?”

少年顿时怒了:“你胡说!凤将军怎会叛国!”

他身后的同伴也扬声道:“就是!凤将军打塞北从不留情,她怎么可能叛国!”

那些跪在那里的百姓也纷纷附和。

这一幕,引的我眼眶有些发热。

有将士厉声道:“一群庶民懂什么!赶到一边去!”

离璟没再管这里的喧闹,径直走进了城主府。

倒是凤繁霜经过他们的时候,微微顿了顿脚步,最后也跟了进去。

夜里,寒月如水。

我站在院子里,望着墨蓝的天,有些恍惚。

我从未想过,还会到这极寒之地来。

这里放在外头的水,一夜就能结成厚厚的冰块。

正因大梁的将士多受不了这样极致的寒冷,塞北才能嚣张这么多年。

三更天时,众将士才陆陆续续散去。

凤繁霜和离璟走在最后。

离璟望向天边,声音冰冷:“躲了三年,凤千雪终于要无处可藏了。”

凤繁霜没说话。

离璟看向她:“凤副将,你不要心软。”

凤繁霜攥紧手,眼眸寒透:“我只是在想,要如何杀了她。”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心底刺痛到麻木。

第二日,军旗飘扬,大军士气如虹。

离璟翻身上马,冷喝道:“出征!”

整整三月,我漂浮在空中,看见无数断肢残臂。

他们终于打到了王城。

凤繁霜盔甲上满是鲜血,仅三月,军中再无人将她与我这个叛国贼联系在一起。

凤繁霜看着不远处的王城,声线发冷:“这一路,都没有凤千雪的踪迹。”

离璟淡淡开口:“打下这里,就能找到她了。”

大军终于逼近王城下。

他们终于看到了塞北王城的全貌,也看见了城墙上的我。

冰冷雪白的城墙之上,血红的塞北王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而我那冰冻三年的尸身,穿着生前的黑色盔甲,被吊在王旗之下,随风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