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前院宴饮的丝竹鼓乐声不绝入耳,室内却一片清寂,只有大红喜烛静静燃烧。

与上一世一样,萧澜之掀过盖头之后便走了。

他让我早点休息,他还有应酬需要支应,一时半会走不开。

那天他喝到烂醉,最终歇在了书房里。

而我枯坐了一夜等他,但等来的却是,他奉旨南下剿匪的消息。

军务紧急,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当面向我辞别。

新婚第二天,留我独自面对萧府诸多亲眷。

萧澜之曾经爱慕我的事情连京城的狗都知道,但却在新婚之夜给我这么大一个没脸,一时看我笑话的大有人在。

纵使我嘴上不说,但心内着实委屈的紧。

但面圣之时,周如瑾却当着皇上的面,说萧澜之为国出征,占着大义,我作为妻子,不思为他分忧,却一味冷着脸不高兴,不是贤妻所为。

原本因为我幼时被拐的经历,外面就传尽我的流言蜚语。

而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亲口说我不是贤妻,就等于在世人面前判定我不堪为妇。

我怕萧澜之因为我的缘故被人看低,那次进宫之后,便收敛了过往乖张的性情,挣扎着要做一个贤妻,事事都要做到最好。

但现在想来,虽然周如瑾与我关系不睦,但她那人向来会做表面功夫,如此急赤白脸地教训我,明显是被扰乱了心神。

她恨我,因为我嫁给了她在意的男人。

我想起很多上辈子忽略的细节。

我被周家找回来时,周如瑾已经是准太子妃。

虽然她只是一个庶女,却在我不在的时候,被我母亲记在名下,悉心教养,成为名满京华的闺秀典范。

太子不惜与太傅之女悔婚,也要娶她。

她明知太子爱她重她,却在我刚回家时,提出要将太子妃之位让给我。

她说我才是周家嫡女,她已经鸠占鹊巢好多年,现在该把属于我的一切还给我。

这话当然遭到了太子驳斥。

太子说他爱重的一直是周如瑾,而不是周家的什么劳什子嫡女。

因为这番言论,我更成了众矢之的。

关于我不知轻重,非要做太子妃的传言甚嚣尘上。

我冤枉的紧,与周如瑾当面对质。

周如瑾却当着父母的面哭诉,说她做这一切都是出于真心,并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模样。

母亲纵然知道周如瑾心机深沉,却已无力回天,只能私下告诫我,周如瑾身后站着太子,让我避其锋芒。

经此之事,整个京城的上流社会都避我如蛇蝎。

只有萧澜之愿意接纳我。

我家与他家比邻相居。

那时,我因为自卑,讨厌出门交际,整日将自己关在家中。

萧澜之总是顺着他家院墙下的一棵梨树翻过墙来找我。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看见他站在树上的情形。

梨花雪白,少年红衣似火,却偏偏神情怅惘,仿佛有什么极重的心事。

等看见我,却灿然一笑,叫了我一声:“如珍妹妹。”

我的心头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又涩又软。

我以为他是特意来见我的,却从没想过,我的院子与周如瑾的院子紧挨着,当日他站在那棵树上,想见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周如瑾。

我只是恰巧抬头看见了他,然后便被他将错就错了一辈子。

后来,我在那棵树上见过他许多回。

无数个深夜里,他常常不顾更深露重,守在那里几个时辰,只为早上能看我一眼。

这件事作为他恋慕我的证据,传的京城的狗都知道。

但谁会想到,让他风露立中宵的人是我的太子妃姐姐呢。

大家只会想到,他来招惹的是我这个长于烟花之地不守规矩的野丫头。

少年时,萧澜之经常给我准备礼物,但这些礼物都是双份的。

大到钗环玉石,小到风筝点心。

他总要给周如瑾带一份。

我曾开玩笑表示,我与周如瑾关系并不好,他这样讨好大姨子也没用。

他却说,周如瑾贵为太子妃,跟她搞好关系,对我总没坏处。

当时我还颇为感动,以为他是处处为我着想。

现在想来,我真是个大傻叉。

周如瑾每次收我东西时,总是笑得意味深长。

在我的记忆中,只有一次,萧澜之送礼没有送双份。

但这一份礼,他却只送给了周如瑾。

那是周如瑾与太子大婚之前,萧澜之到我家来,说替我给周如瑾准备了一份贺礼。

那是一条镶嵌着108颗顶级鸽血红宝石的珠链。

流光溢彩,如星河璀璨。

我见过母亲的首饰柜,也见过在宫里当贵妃的姨母的妆奁,但我可以直言不讳地说,那些奇珍异宝的光彩,全都在萧澜之送来的这条珠链之下。

那是我见过最美的珠链。

我不愿将这么好的东西送给周如瑾,接想据为己有。

萧澜之点着我的鼻头说,这样成色的珠宝,萧府内库中还有许多件。

“我替你给你姐姐送礼,并不是要你讨好她,只是希望将来,她不在你的婚事上作梗,我是为了谁着想?”

我将项链拿给周如瑾时,她面露怅然。

我走时,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萧世子是个很好的人,妹妹你应当惜福。”

我当时只觉得她莫名其妙,现在想来,想必她早已猜出,那珠链是萧澜之借我之手所赠。

她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也说明,她与萧澜之之间,应该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过往。

从始至终,我都只是被这两个人用来表达爱意的工具。

他们只把我当成他俩爱而不得的悲情故事中的一环。

想想便令人作呕。

今生我不将他俩的爱情故事宣扬到天下皆知,算我输。

我需要一个同盟,很快,我便想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