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是她非要抓着我一直解释。

她的谎言很笨拙,用力过猛,反而会越描越黑。

她自己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抬起头哭着对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本来我是想和他们解释的,但是他们先入为主就认为是我买的了。”

“我只不过一直都没来得及解释,对不起。”

她把自己摆到了一个很低的姿态,这段措辞行云流水,无比自然。

先用一个生硬、蹩脚的谎言作为挡箭牌,最后再抛出早已组织好的措辞,自己拆穿自己的谎话。

那么这段措辞,就被带上了强烈的信服力。

我并没有怪她,她却先给我道了歉,谁还会在乎那句措辞的真假呢?

陈可欣为了把身上的脏水洗干净,不得不和别人承认那些东西都我给她买的。

她亲昵的抱着我的肩膀,半个脑袋靠在我肩上,她对着那群男生说:“我家宝宝对我这么好,你们肯定很嫉妒咯。”

“你们欺负我,我家宝宝可生气了,我让她都不请你们喝了。”

那群男生唉声叹气,嘴里说着陈可欣不仗义。

他们佯装要揍陈可欣的时候,她就一个劲往我怀里钻,吵着嚷着要我保护她。

过了这么久,我和陈可欣周围的那群男生还是没能熟络起来。

如果没有陈可欣的话,偶然在走廊上碰到,我们连招呼都不会打的。

后来,我开始本能的想远离陈可欣。

仿佛一切都在告诉我,我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一过分的靠近她,似乎身体就会本能的发出警告。

7

那天,我因为忘记带作业,没能给陈可欣抄时,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撕掉了她脸上的面具。

她知道我没带作业,脸马上就拧成了一团,她拉着我站在走廊里,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打电话让你妈给你送啊。”

“今天的作业老师会一个一个检查,我的卷子到现在都是空白的你让我怎么办?”

我解释了很多遍,我妈很忙没有时间,她可以去抄别人的。

可她就是不愿意。

预备铃已经响过了,她宁愿在这里和我吵,也不愿意回去借别人的作业抄。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上课铃响起的前一秒,陈可欣红着眼睛,冲着我大喊道:“你真的很自私,你就是还因为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怀!”

“你既然那么讨厌我,我们干脆不要做朋友了!”

我手足无措的僵在原地,直到老师来,我才挪着步子迈进教室。

我一眼就看到了陈可欣趴在桌子上哭,那些男生一如既往的围在她身边。

其中一个男生拽着她的胳膊问:“姑奶奶,谁又惹你了,你先把作业拿出来给我们抄抄行吗...”

“我们做错啥了啊,平常不都给我们抄的吗,今天怎么了...”

我很笨,对于很多事甚至称得上愚钝。

但愚钝如我,也在这一瞬间明白所有。

陈可欣给自己立的人设,不只是有钱,还有学霸。

我不得不承认陈可欣是一个绿茶。

这杯绿茶里还添加着厌女的调味剂,让本就难以下咽的东西,变得更加令人作呕。

她把自己定义为一个男孩子,和那群男生称兄道弟。

她觉得男生事少,大大咧咧,而在她心目中,就是觉得女生事多,有心机,做事磨磨唧唧。

她曾说:“我喜欢和男孩子一起玩,女生之间的友谊太复杂了,女生多的地方就是是非多。”

她也曾说:“难道只有我一个女生不爱看韩剧,只爱看足球篮球和电子竞技吗?”

她还曾和我聊起班上那个因为痛经脸色惨白,几度昏厥的女生。

她说:“太夸张了吧,痛经哪有那么痛的,真矫情。”

她总是习惯性地给每个人打上标签,男生就是刚正勇毅,女生就是柔软怯懦。

她把自己塑造成了这个女性群体的例外,跳脱出来,以此来讽刺其他的女生。

可是性别不能决定性格,性格也从来不与性别挂钩。

我觉得她很悲哀。

她在偏见这条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深。

她从心底否认自己的性别,否认身为女性可以做到的事情,可以拥有的可能性。

她永远都不能接纳自己,永远都无法与自己和解,永远都走不出自己的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