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说起来,我与兄长已经小半年未见。
今日来了院子便见他在里头张罗忙活,府中上下都管他叫之闲少爷,中途还有钱庄的管事找他,喊他二当家。
原来几年前叶伏歆和叶之闲统一口径,说是兄长到外面闯荡事业,实则是来了城里打理家族生意,偏我这么老大还是个泥娃娃,每次进城都像刘姥姥逛大观园。
午饭时,我对此愤愤不平。
“阿娘,我与兄长到底谁是你亲生的?”
“自然是你。”叶之闲伸手弹我脑瓜蹦儿,像是在极力撇清什么关系,“我不过是暂时帮夫人打理,日后这家业还是要交给你来接管。”
叶之闲是阿娘在我很小的时候,从路边上给我捡回来的伴儿。
比我大了八九岁,头脑聪明学什么都快,虽然从小到大对我百般嫌弃,但也总是照顾我的,天冷了给我和阿娘送棉衣,天热了还回家帮我给稻田除草施肥。
村头铁匠铺总欺负我的那个二虎子,也都是兄长帮我揍回去。
眼下他说这话倒叫我有些汗颜,显得我就像个忘恩负义的暴发户。
我赶紧夹了一筷子鲜嫩的鱼肉到他碗里,他嚼了嚼,说比不上我的手艺,怪中听的。
阿娘坐在对面半晌没说话,憋着嘴角观察我俩的反应,叶之闲放下筷子,问道:“夫人又在联想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哪有?只不过看着你们兄妹感情深厚,为娘高兴呀。”
叶之闲摇着头叹了口气,说要回钱庄办事,起身就要离开。
“少拿钱庄推脱,就算赔个万八千两,你看为娘我皱下眉头不皱,”阿娘板起脸,语气发冷,“你妹妹的事,你竟丝毫不看重吗?”
叶之闲转身,看了眼阿娘,又瞧了眼我:“池儿的亲事我自然放在心上,一会儿绣坊的绣娘会送来新裁的衣裳,银楼也会送些首饰,您与池儿慢慢挑着,我自按时归来。”
兄长这人说话算话,他真的按时回来了,也真的格外看重我的婚事,当场就变成我的未婚夫了。
甚至他还摆起钱庄二当家的款儿,和善地招待起各位妹夫兼竞争对手。
“船行新运来一些信阳的毛尖,烦请各位大人公子落座品茶,我家夫人还有要事要说。”
“提前说明,我是被我爹诓来的,”江逸慕看了看外头的天,心急地解释,“小爷我天黑还约了百媚阁的乐清姑娘赏月......”
“江少爷可是有意悔婚?”叶之闲打断他,直言不讳地反问。
江逸慕嚣张笑道:“要么说叶二当家纵横商场多年,惯会察言观色,小爷我确有此意,尤其是看了令妹这品貌,便更为坚决了。”
“你可想好了?”阿娘立在叶之闲身侧,言语不咸不淡。
“当初你们五家长辈先后遭难,是我叶伏歆救人于水火,以亲事报恩是双方商定的结果。不知各家长辈可曾提过,若是有人想悔亲,便要付出十倍的代价。”
“哼,十倍?”江逸慕依然不屑一顾,“多少金子银子,只管向江府去要便是。”
“江少爷误会了,”叶之闲笑着说明,“当年江老板身患隐疾,久治不愈,是我家夫人辗转从西洋运来神药,这才解了江老板的燃眉之急,后来也就有了少爷您。”
江逸慕向来没皮没脸,听着这席话,脸色难得精彩:“我......我爹从未说过这些......”
“你也是男人,也该理解男人的难言之隐,”阿娘上前,拍了拍江逸慕肩膀上的灰,“你若是想悔亲,十条小命可怎么赔呀?还是......”
阿娘话留一半,眼神往下瞄向江逸慕的裆部,吹了声口哨。
“我不走了,不......不悔亲,绝对不悔。”
江逸慕吓得坐回座位,哆哆嗦嗦连着往喉咙灌了两碗茶。
“你们呢,可有想悔亲的?”
“......”
阿娘笑得越发猖狂:“那好,大家愿意便好。”
“一妻多夫,于礼不合。”
顾长景是个胆子大的,说这话时瞪着我阿娘的脸,阿娘的气焰明显弱了几分,一伸手将我推到她身前。
我挠着头发,刻意抬头去瞧屋檐上的飞燕,阿娘偏要掰正我的脑袋,让我和这位冷面少侠对视,嘴上还要洋洋自得:
“别想的太美啦,你们当中只会有一位幸运儿,能娶到我这唯一的宝贝女儿!”
“呼——”
有人暗暗松了口气。
不,是好几个。
阿娘让我和这五个大小伙子在同一间院子里共同生活三个月,三个月之后选出如意郎君。
这三个月内,每七日我要和不同的人出门约会,阿娘美其名曰“做五休二”。
为了防止有人故意讨嫌,到时候我还要另选一个好感度最低的人,这个人不但不能娶我,今后还不能娶任何人。
太狠了,阿娘怪不得能成为天下第一的女富商,原来如此会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