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顾卿对封简点头示意。
“早。”封简笑着点头，“今天是休息日，可以多跑几圈。”
封简已经连续三四天在晨跑时遇到顾卿了，之前虽然也遇到过两三次，但都是搁着好几天一次，让她不经产生了一种错觉——顾卿好像专门在这里守株待兔。但转念一想，人家坚持遛狗和晨跑可比自己久多了，封简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也许只不过是巧合罢了。
气温逐渐回升，跑了两三圈，封简愈发觉得穿毛衣有些觉得热了，应该穿薄一点的针织才对，或许估计没多久就可以穿夏装了。
封简通常跑步几圈之后会匀速慢走一圈放松一下肌肉，顾卿便带着沐浴露和她一起在跑道上散步。公园里这么早过来锻炼的年轻人很少，多是退了休的老年人，音响里放着咿咿呀呀的戏曲声，一边哼着戏，一边和老友围坐着下棋。
或许是封简和顾卿长得十分出挑，又或者是看他们还牵着一只萨摩耶不疾不徐的样子，两人与棋友们擦肩而过时一个带着帽子的老人叫住了他们俩，“老是看见你们俩呢，有时候一前一后来，有时候一起来。”
通常是这男孩来得早，跑完后去旁边的便利店买水，然后坐凉亭那等着。
封简没想到这老人观察如此仔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事锻炼锻炼身体嘛，就是跑跑步，没各位下棋听曲儿这么精彩。”
“小姑娘会下棋伐，要是会下，我可以把这地儿让给你。”老人大方邀请。
“不了不了，还是小学社团的时候下过棋，我那技术哪里比得上各位，到时候满盘皆输，我的脸可没地方搁。”封简连连摆手。
几个老人都被逗笑了，顾卿也含笑看着封简，只有沐浴露不知所以地看主人好久不动，以狗绳为半径围着两人转圈圈。
大家的视线自然而然就被这小狗吸引了，“这狗也长得俊，随主人。”
这话好像是ʝƨɢ对着封简说的，虽然她也很喜欢沐浴露，绳子也在她手上，但这主人可另有其人啊，她此时接话倒有些怪异了，她望向顾卿，本以为他会澄清点什么。
可顾卿却顺着各位的话点了点头，“这个是事实，不需要谦虚。”
封简也不知道他这意思是在自恋，还说是说沐浴露长得俊，总不能真的在夸她好看吧？
“你们小年轻来公园玩嘛，多转转，光跑步有啥子意思咯，你们看看那边，有个湖。”一个穿着相貌都很有知识分子气质的老奶奶开口了，“趁着春天不冷不热的，去湖上泛舟多好，我们年轻的时候可喜欢划船，要不是现在身体吃不消，那是要每天绕湖两个来回的。”
“对嘛，那湖对面还有个茶馆可以喝喝茶，惬意得很，不比你们这些小年轻只会去电影院有意思多啦。”
封简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顾卿，顾卿点点头，“你今天不是休息日嘛？”
“不会影响你开店吧？”
“今天来得早，还没到时间，再说了，反正是自己的店，晚点儿也没关系。”
“行，那咱们就去玩玩吧。”封简语调轻快。
封简和顾卿和众人告别，走向湖边。湖边春色摇曳柳枝头，几只白色的大鹅在湖面上优哉游哉地划着，这租船的船主很是雅兴，船尾还放了一盆春菊，开得正好。
“沐浴露我来牵吧，你先上船。”顾卿声音和煦。
“啊，好。”封简把绳子递过去。
匆忙间，两人的指尖无意间相撞，封简瞬间尴尬地松手。指尖的温度转瞬即逝，顾卿失神了片刻，也是这片刻让狗绳擦过顾卿的手，啪嗒一身掉在了地上。沐浴露歪着头，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咬着绳子蹭了蹭顾卿。
两人在空气中交汇的眼神随着一声犬吠戛然而止，封简躲闪着匆匆忙忙上了船，顾卿看着封简慌乱的样子无声低笑。
封简希望自己没有耳根子发烫。等顾卿把沐浴露安置好也坐到了船上，封简才掩饰性地咳了一声，“那我开始了。”
封简一开始还没掌握要领，在湖边打着圈。
封简瞪着想笑又不敢笑的顾卿：“我警告你不许说我笨啊，心里想也不行。”
顾卿看着炸毛的封简忍俊不禁，“你往这边转。”
封简依言，果然顺手得多。但封简的“船技”刚有了一点起色，顾卿也转起了转盘，封简往左顾卿就往右，封简往前顾卿就往后。
封简气呼呼地转转盘，“你非要和我对着干！”
船在水里团团转，湖水晃荡着，高高低低，水珠一会儿落在船上，一会儿落在水草上，笑声浮在水面上，又沉到水底。岸边的柳树抽绿，如同揭开屋檐上的瓦，如同撕开岁月的叶，看见的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打打闹闹着度过春天。
离开校园后，封简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烂漫又纯粹的快乐了，大部分的快乐来自谈成了一个新项目的回报感或者在商场消费后短暂的满足感。那种因为吃到了美食、看到了美景或者大汗淋漓运动了一场的简单快乐真的是久违了。
刚刚的尴尬也逐渐被抛之脑后，顾卿故意的作对反而给了她释放的机会，封简玩累了就停下转盘，张开双臂，舒展着看向天空。
“天真蓝啊。”像铺着不可思议的绵软的蓝色被子。
顾卿看着她闭上眼仿佛要在这蓝色被子里打一会儿盹，“对了，江南这段时间没有惹事麻烦你们吧？”
封简睁开眼，“怎么会？他做事挺认真的，最近要办的书展他帮了很大的忙。”
顾卿有些疑惑，“书展？”
封简解释道：“对，就是宣传软件举办的影视化原著主题书展，活动从下周三一直到下周六，你要是有兴趣的话也可以来指点指点。”
顾卿若有所思：“指点可谈不上，在这方面我哪有你们专业。”
封简正要和他客气两句，又听他冷不丁地开口：“我只能在划船这方面指点指点你。”
封简：“……真是谢谢你。”
顾卿唇角微微勾起，“你要是累了，咱们就去湖对面那个茶馆坐坐？”
“那可不行，虽然我今天休息日，但是还有别的工作。再这么玩下去，我可要乐不思蜀了。”封简俏皮地拒绝了。
这并不是推辞的借口，之前林词词的几个书展的推荐作家随随、可达鹅、洛神烟都已经答应了参加活动，唯独这个八方来财架子很大，同意参加却不接受和其他作家一个场子，要自己一天单独一个场子给足面子，林词词的邮件和电话沟通都没有后续，只能封简亲自上马，要是这周末还敲定不了，就要赶紧换人了。
这寂静美好的早晨也只能说是焦头烂额的生活中难得的惬意，而紧张才是封简生活的主基调。
“行，那下次有空再去。”
封简其实对喝茶也没有太多的兴趣，但好像和顾卿一起喝茶也不是不行。
等她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她才恍然意识到在她心里顾卿和沈北良或者其他异性来说是完全不一样的，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对别人快刀斩乱麻，却常常在和顾卿相处时陷入暧昧的温床，并且一步一步地沉溺其中。
她其实感觉的到顾卿释放出的信号，也并不是完全不为所动的。
他们很合拍，如果不当恋人，也一定是不错的朋友。所以她需要辨认某一刻的怦然心动不是被当下的氛围所包围的。
就好像校园剧中被起哄的男孩女孩，在羞赧与窘迫之间脸红，于是阴差阳错地觉得“我好像是喜欢他的吧”，于是就这样走到了一起，但两人未必真的被对方的全部吸引，也并没有真正理智地思考过彼此的意义，只是在某一刻、某一个点打动了她，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接受对方包括缺点的一切，就像吹出的泡泡，那一瞬间的确是绚丽多彩，但其实是很脆弱的。
封简认为恋爱不能只追求上头的某一个瞬间，而要取相处的均值仔细考量，
是否长久的舒服是非常重要的。一年划一次船可能会新奇开心，但一周一次甚至是一天一次她或者他还会开心吗？封简不能确信。
万秋霜看电视剧时总嚷嚷喜欢直球型男主，不喜欢没嘴整天误会的。但是封简觉得真正的直球是在了解后的直球，而不是单纯的冲动。单纯的冲动只会让对方感到冒犯，可是顾卿这样有些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封简怎么觉得自己被拿捏了呢？
打开车窗，有些风虎头虎脑地钻了进来，让封简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算了，先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抛之脑后吧，等书展结束后再慢慢打理。
小剧场:
江南：我现在上班起可早，你不夸夸我？
顾卿：哇，你真棒
江南：呵，敷衍
江南：对了，明早要不要换我遛沐浴露
顾卿：不用，谢谢
江南：以前求我起来遛狗我都不答应，现在我主动遛狗居然拒绝我？
江南：为什么？
顾卿：大人的事小孩别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