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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以为,我会和时岸一辈子在一起。

毕竟,我们有过那么相爱的时候,像是世间一切都无法将我们分开。

和他初见时,我刚刚考入大学。

第一天报道,我穿的是爸爸捡来的衣服里、最体面干净的一件。

进了校园,我拖着坏掉一个滑轮的行李箱艰难行走。

阔气的教学楼、漂亮芬芳的花树、热闹靓丽的新生和热情的学长学姐——这一切我都无暇顾及。

烈日的阳光晒出我的汗珠,一颗接一颗地没入领口。

而我用力拖着行李、背着爸爸绑好的被褥,连擦汗的工夫都没有。

突然,有人从背后狠狠撞了我一下。

冷不防的撞击让我瘦弱的身体差点摔倒,背上沉重的被褥也掉在地上。

扬起一片灰尘,也露出那几处被特意藏起来的补丁。

“哈哈哈哈哈,什么啊!这是来学校里乞讨了吗?!”

尖利夸张的笑声从身后传来,配合着男生难听的公鸭嗓:

“身材倒是不错,难怪能穿得起名牌衣服——喂,这身衣服是男人送的吧?”

“多少钱一晚上?要是伺候好了,哥也送你件潮牌,怎么样?”

我听不懂他说的“潮牌”是什么,也不知道我身上这件别人不要的衣服,怎么就是名牌了。

羞辱的话和调笑的语气,让我气的浑身发抖。

可长久压抑的性格和自卑的心理,却让我连抬头质问的勇气都没有。

这里是大城市,火车的车站都豪华得像天堂。

这里的一切都贵,连这里的人都看起来那么“贵”,和我不像是一个世界。

我像误入仙境的飞蛾,连大声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好不容易考上这里的大学,不要起争端,算了吧。

我想,算了吧。

可那个男孩显然没打算放过我。

见我不说话,他竟然伸出手要触碰我:

“身材挺好,不知道长的怎么样?来抬头哥看看——”

我颤抖着瑟缩,却见他突然摔了出去。

愣怔中,我抬起头。

时岸就站在我面前。

他收回手,活动了一下手腕,身边还站着陌生的老师。

“新生报道当天,就当众欺负新同学。”

“我们学校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吗,连垃圾都要收进来充数?”

他笑着,眼底却冰冷一片。

明明说话毫不客气,旁边的老师脸色难看,却并没有出言斥责。

后来,那个羞辱我的男生被保安带走,据说要取消他的录用。

而从那之后,我和时岸开始经常能碰面。

他带着我一起去**,让我的生活宽裕了很多。

他带我加入学校里有意思的社团,带我认识许多新朋友。

他总是真诚地夸赞我,说我不比任何一个人差,慢慢消减了我的自卑。

他说,他喜欢我。

而我落荒而逃。

我家境贫寒。

爸爸天生脑瘫,靠捡垃圾将我养活。

而我从小到大的教育,全靠一对好心的、作为教授的夫妻资助。

那对好心的夫妻,就是时岸的爸爸妈妈。

落荒而逃后,我内心既甜蜜又自责,那些如阴雨般的自卑似乎又重新笼罩回我的头顶。

时岸的家人素质高又善良。

我不敢想,如果让他们知道资助的穷女孩和他们优秀的儿子在一起了,会不会后悔一直以来资助我?

“恩将仇报”的负罪感几乎要将我压垮。

可还没等我落寞几日,一个消息如雷电般击中了我。

时岸的爸爸去世了。

葬礼上,我踟蹰着不敢上前。

时岸红着眼睛上香,脸色惨白得叫我心疼。

他一回头,看见了我,眼泪几乎是瞬间落下。

我们去了前厅。

关上门,时岸抱紧了我,声音哽咽。

“瑶瑶,你知道吗?我们家有基因遗传病。”

“家族里很多男性,到了三十岁都会有器官衰竭的症状。我爸此前一直没有预兆,我以为这一切已经过去了......”

我呆呆地愣在他的怀抱里。

他抱我抱的更紧了:

“我喜欢你,瑶瑶,我还想娶你,和你长长久久在一起。”

“但我现在......后悔了。”

他松开怀抱,强颜欢笑地看着我,眼中全是悲伤:

“能遇见你,我已经很开心了,以后——”

眼泪滑落脸颊,我哭着吻上去,打断了他的话。

“以后开心的日子还多着呢!”

“我愿意,你听见了吗?不许反驳!更不许反悔!”

这是我第一次语气如此强硬。

时岸和我对望,我们都泪如雨下。

回想起来,恋爱的四年恍然如梦。

我们情投意合,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爱彼此。

时岸妈妈是个包容善良的人,时常怕亏待了我,还为我的爸爸找到了疗养院。

大学毕业后,我们顺顺利利结了婚。

我始终觉得,遇见时岸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

这幸运贯穿了我的一生。

一直到时岸查出心脏衰弱时,我都在觉得自己幸运:

真好啊,幸好我早跟他偷偷配了型——我的心脏还可以给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