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全是破烂

深山老林的破旧道观内。

一个小丫头裹着身破破烂烂的道袍,淌过荒草丛生的小路,走进了同样飘摇破败的三清殿。

殿内漆色斑驳的三清像下,一个仅三十出头、面容清俊,但发型潦草的道士正在闭眸打坐。

这人正是玄清观观主,李轩风。

“师父,你找我啊?”

小姑娘打了个哈欠走上前,慵懒跪坐在对面那破了洞的蒲团上。

李轩风睁开眼,看向自己徒儿的目光略带遗憾。

“你最近梦魇缠身,修为停滞,还有走火入魔之征兆,是这样吧?”

云希微一愣,“师父,你知道?”

李轩风拨了拨手边的卦签筒,随手抽出一根递了过去:“你进门之前,我刚给你算了一卦,下下签。”

云希微接过一看,签文上书:因果缠身,天谴将至。

能用上天谴二字,可见情况多么惊险恶毒了。

云希微大为恼火,“这不可能!我每日兢兢业业,诵经早读、劈柴修炼、睡的比猫早、起的比猪晚,我能染什么因果?”

难不成是她偷吃的那几只鸡变成鬼回来索命了?

也不知道鸡精好不好对付……

李轩风叹口气,又从卦签筒里抽出了另外一只,“刚算出时我也觉得奇怪,便为你之卦又算一卦,下下签,李代桃僵,替人受过。”

迎着云希微那茫然不解的小脸儿,李轩风悠长的叹了口气,“就是说,你被人用替身之法抢走了身份。”

云希微愕然,“我怎么从没听过这种法术?”

李轩风道,“这是一门邪术,就是布下阵法,与你对换命格的意思。

拿了你命格的人若是心存恶念,做下恶行,所致因果便会转移在你的身上,让你替他受过。时间长了,自然会导致你气运衰败,从而修为减退。

当然了,这种夺取不是简单的冒名顶替就行。对方需要知道你的生辰八字、出生之地、血缘至亲,说不定还有你的胎发胎盘之类,如此一来,才能精准的顶替到你个人头上。”

云希微喃喃,“能做到这种程度的……难道是我俗世的家人干的?”

她是五岁那年被师父捡上山的。

由于幼年记忆残缺不全,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走丢还是被遗弃。

从此签文看来,可能两者都不算对。

“所以,你下山吧。”李轩风说着背过手,从身后拽出早准备好的包袱,一把塞在云希微手里,“回去俗世,找到家人,破坏阵法,拿回身份,断了这份亲缘,也断了因果。”

云希微攥着包袱直皱眉,“等会儿师父……你说这么多,是不是就为了把我撵走啊?”

云希微不由得怀疑起那一套顶替身份、代人受过的说辞到底有没有真实性。

可惜江湖规矩是不允许自己给自己算命,她也无法辩证真假……

尚且年轻的李观主摸了摸不存在的胡子,故作苍老的一声叹息,“为师自捡到你之日起,就预见了会有今天的分别。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今后你一个人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云希微道,“师父你要这么舍不得我我就不走了。”

李轩风:“?”

“若是出门,就要赶路,赶路就得风餐露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家人。

运气不好的话十几二十年都没进展,还不如继续留在山上,反正吃好喝好,只是睡不好而已,我还能再撑一撑。”

李轩风恨铁不成钢,“撑个屁,梦魇缠身、修为停滞只是初期症状,长久下去后果只会更加严重。等你身上的气运全耗光了,这辈子都会穷困潦倒,再无翻身之日!”

云希微转过头,视线扫过磨秃了的门槛、开裂的墙壁、脱了漆的三清像、还有师父起了毛的袖子。

“师父,咱们还有继续穷困下去的空间么。”

李轩风:“……”

好像也确实没有了。

但是云希微不走不行。

李轩风哄道,“好孩子听话,你这人其实命里带财,注定特别富裕。只要及早拨乱反正,自会有钱源源不断汇聚到你身上。

可若是放任不管,你不光穷困一生,因果报应真落在你身上,你还得英年早逝。”

涉及到人命,云希微可算动摇了,“那我还是去吧。”

累点就累点,总比死了强。

李轩风松了口气,拿出一枚小玉坠挂在云希微脖子上,“这是我捡到你时,放在你襁褓之中的,想必是你家人留给你的。

我在上面施了个寻亲的法咒,一旦接近了你的血缘亲属,法咒自会提醒你。为师只能帮你这么多,其余的就看你自己了。”

云希微拿了东西,依依不舍的拜别李轩风,独自下山去了。

李轩风守望着徒弟的背影渐行渐远,赶紧折回厢房收拾了行李,从另一条小路溜了。

偌大破败的玄清观彻底寂静下来,再无人烟。

……

五日之后,京都火车站旁的十字路口。

一个穿着破旧牛仔裤和白T恤的女孩蹲在大太阳底下,微眯着眼看向前方发呆。

良久后,她摸了把晒得发黑发烫的后脖子,第二百次叹气。

“这可上哪儿找去啊。”

云希微下山之前不觉得有什么发愁,可真入了世才发现,凡间寻人真是犹如大海捞针。

由于卜卦不可直接卜自己,所以她拐弯抹角的卜了一圈,这才勉勉强强走到这个城市。

但接下来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座城市占地两万平方千米,常住人口近三千万,找那么不知姓甚名谁的一家人谈何容易。

关键是带下山的三百块巨额盘缠也仅剩八十,她连活下去都是问题。

云希微思来想去,决定先赚点盘缠才是正事。

从未出过山门的小道士自行觉醒了经商天赋,花费掉兜里仅剩的八十块钱,收购了一个老太太的地摊。

老太太为感谢云希微的善良大方,还把那个写着“手机壳、钥匙扣、U盘、发卡”的纸壳送给她了。

云希微十分满意,随后用笔在下面加了一行小字:

算命卜卦五元起,不准不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