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6858第5章

“随你吧。”

言罢,他拂袖而去。

一声闷响,大氅掉落在地。

灌入的冷风想冰锥刺着赵安玥的身体和心脏。

她垂下眉眼,所有无奈和委屈化成了个苦涩的笑容。

半月后。

连下了几天的雪,京城银装素裹。

后园梅树下,赵安玥小心地捡起地上的梅花瓣。

这梅花还是当年她与沈懿成婚时,两人一同栽种的……

“夫人……”

晓春扶住她,突然说:“湖边风大,咱们还是回去吧。”

赵安玥怔了瞬,目光无意间扫到不远处的两个身影。

沈懿身披墨色大氅,衬的一袭藕色锦缎袄的烟儿更加娇俏。

两人说着什么,烟儿指了指梅树,沈懿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折下梅花枝。

这一瞬,赵安玥觉得心尖有什么的东西也被折断,痛的她唇齿相颤。

她将装满的香囊递给晓春:“把这个拿回去,细细洗了收好。”

晓春欲言又止,但还是应声接过。

见沈懿将大氅披在烟儿身上后离去,赵安玥心中五味杂陈。

不论是衣裳还是情,原来都能给两个人……

她不再多想,将脚下的梅花一片片拾起装入香囊中。

“姐姐好兴致,雪天还在湖边赏梅。”

不知何时,烟儿走了过来,眉眼间是遮掩不住的得意。

赵安玥没有理会,继续捡着花瓣。

烟儿眸中划过抹阴狠,将手中的梅花枝丢在地上后踩在脚下。

赵安玥心生恼意:“你已进了门,还想要什么?”

“虽进了府,可妾的身份又怎比得上正妻来的尊贵,姐姐说是吧?”

烟儿笑容妩媚,却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算计。

赵安玥不愿同她纠缠,转身便要走。

可她迈开腿,后背被狠狠一推。

“噗通”一声,赵安玥整个人跌入湖内。

冰冷的湖水像是无数根针,穿透她的血肉刺着骨髓。

赵安玥双手慌乱地想抓住什么能让她求生的东西:“救命……”

可除了睥睨着她挣扎的烟儿,没有一个人来。

水慢慢没过赵安玥的脸,一寸寸夺走她的呼吸。

在失去意识前一刻,她看见沈懿手走过来,将烟儿揽入怀内后转身离去。

那一眼,赵安玥的心恍然也跟着身体中渐渐下沉,所有的痛苦也成了麻木……

晓春拿着披风匆匆赶回来,可不见赵安玥。

她左顾右盼,却见泛着波澜的湖面飘荡着梅花和一个香囊。

“夫人!救……救命啊!夫人!”

听见晓春带着哭腔的呼救,沈懿步伐一滞。

他回头望去,只见晓春跪在湖边,朝满是花瓣的湖面哭喊。

沈懿心一震,难道是……

他正要过去,烟儿却抓住他的衣袖,娇弱地倒向他:“将军,烟儿头晕……”

沈懿眼底一片红意:“滚开!”

他抽出手,冲过去跃入湖中。

烟儿踉跄站稳,阴毒的目光死死瞪着翻腾的湖水。

不一会儿,沈懿便将已经昏迷的赵安玥抱上岸。

“安玥醒醒,安玥!”

他抚着她冰冷的脸,颤抖的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慌乱。

沈懿朝已经吓呆的晓春吼道:“还愣着,去叫大夫!”

晓春手忙脚乱地爬起身,可脸色陡然一白:“血……”

沈懿转头望去,瞳孔骤然紧缩。

赵安玥湿透的雪青色下裙一片血色,连身下的雪也被染成殷红……

第七章

昏沉中,赵安玥听到婴孩的笑声。

“娘亲,娘亲……”

一声声奶声奶气的呼唤,叫的她心都软了。

苦涩药气钻进赵安玥鼻内,让她浑噩的意识慢慢清醒。

“孩子没保住……”

听见这句话,赵安玥心跳一顿。

她睁开眼,看到晓春正送大夫出去,而沈懿坐在身边。

他两眼通红,目光中是未褪去的后怕。

赵安玥下意识地抚上小腹,眸中满是痛色和懊悔。

她又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许是察觉到赵安玥的痛苦,沈懿握紧了她的手:“人没事就好,孩子还可以再要。”

赵安玥神色一凝,孩子还可以再要?

她这副羸弱的身体,还能撑到有第三个孩子吗?

赵安玥望向沈懿,不觉想起他和烟儿一同离去的画面。

她正要开口,却听沈懿又说:“你有孕不说也罢,怎么还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这话瞬时将赵安玥所有的控诉压在了喉咙,挤的她眼眶泛酸。

“烟儿的孩子没了,你也这样‘安慰’她?”赵安玥抽出手,声音发颤。

掌心的空荡让沈懿一怔。

看着赵安玥晗带着愤然的脸,他的担忧渐渐成了不解和烦躁。

“烟儿的孩子因你没了,如今你也小产,怎知不是你偿还的罪孽。”

沈懿的声音不大,却像针刺进了赵安玥的耳中。

她攥着被角的手不断收紧,委屈、愤怒和无奈尽数糅杂在心。

或许她此刻说是烟儿推她下水,亦会被他当做是推诿吧……

沉寂了片刻后,沈懿终是连句叮嘱也没有,起身而去。

听着渐远的脚步声,赵安玥眼中的泪再也抑不住,从眼尾滑落。

晓春轻轻擦去她的泪,哽声道:“夫人别哭,养好身子要紧。”

赵安玥阖上眼,沉叹了口气。

终究,再也回不去了……

一连几日,沈懿都没来瞧过赵安玥。

炭火将熄,苦涩的药气在房中弥漫。

赵安玥躺在榻上小憩,身体的沉重感让她越发难受。

她抿抿唇,迷迷糊糊唤了声:“晓春,水……”

一只手轻轻将她扶起,将茶水送到她的唇边。

许是渴了许久,赵安玥喝的有些急。

“别急,慢慢来。”

温润的声音传入耳畔,赵安玥抬眼望去,不由一怔:“哥?”

嘶哑的嗓音让赵寒霄心疼更甚。

看着她苍白的脸,赵寒霄眼眶微涩,:“怎么瘦成这样了。”

赵安玥撑起身,扯出个勉强的笑:“我没事咳咳咳……”

赵寒霄轻拍着她后背,剑眉紧蹙:“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栗子糕,你等会儿尝尝。”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句:“是娘亲手做的。”

赵安玥神情微凝:“哥,娘……还在怪我吗?”

闻言,赵寒霄面色一滞。

半晌,他才温声道:“娘性子直,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赵安玥袖中的手微微收紧,眼底闪过抹惆怅。

其实她知道,自己不是赵家的亲生女儿。

十六年前,赵母在赵州城外救了倒在路边的她。

为了救她,当时已有五个月身孕的赵母让车夫快马加鞭赶去医馆。

赵母身子本就孱弱,加上路途颠簸,她不仅失了孩子,还再也无法孕育。

即便赵母心中有这个结,却对赵安玥仍然她为己出,赵寒霄更把她放在心尖上疼。

所以赵母如何怪她,她也没有怨言。

赵寒霄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定开口:“安玥,其实有一件事,哥早就想同你说了。”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块缺了一角的玉佩。

赵安玥愣住,这块玉佩是她从小带在身边的,只是出嫁那年不小心掉在地上。

赵母说碎玉不吉利,才让她放在娘家。

在赵安玥错愕的目光中,赵寒霄表情凝重。

“你的生身父亲,就是当朝慕丞相。”

第八章

赵安玥愣住。

赵寒霄将玉佩放进她手中,目露疼惜:“赵家式微,无法护你周全,但慕丞相可以。”

然而好一会儿后,赵安玥只将玉佩推了回去:“我是从赵家出去的,自然是赵家的女儿。”

不等赵寒霄说话,她轻轻靠在他肩头,忍着喉间的哽塞:“哥,你若得了空,多来看看我好不好?”

低哑的声音让赵寒霄心头一紧。

他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赵安玥的头:“好,我会和娘一块儿来。”

说话间,赵寒霄却已下定决心去找慕丞相。

即便赵安玥不说,他又怎会不知她在将军府所受的委屈。

他自小疼爱的妹妹,不该受这样的苦。

几日后。

赵安玥身子每况愈下,沈懿也不曾来过。

临近春节,外头一派喜庆,唯独她这儿沉寂非常。

赵安玥坐在榻上,细细抚着当初准备给自己孩子的长命锁。

她眼眶发酸,满心苦涩。

长命长命,可她的孩儿却连命也没了……

“嘭!”

突然,房门被用力踹开,一身寒气的沈懿突然走了进来。

没等赵安玥反应,一个香囊砸到她怀里,朱砂色的红花瓣尽数落散落在她手中。

“赵安玥,你真是狠!”

看着几乎咬牙切齿的夫君,赵安玥心头发窒。

他数日不曾来看过在自己,却在这时“赏”了她一个狠字。

“这是何意?”

面对赵安玥的不解,沈懿黑了脸:“烟儿才小产,你就送红花香囊给她,是何居心?”

闻言,赵安玥呼吸一滞:“你就这般断定是我?”

“香囊上的梅花分明出自你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沈懿看着她消瘦的脸颊,愤恨的眼神夹杂着失望:“我以为你善良温厚,却不想心肠如此不堪。”

一字一句,恍如钢刀刺进赵安玥本就伤痕累累的心。

望着眼前的男人,她除了无奈便是悲凉。

“你记得烟儿小产,那你可还记得我坠湖小产,记得我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