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绿帽

崔袖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帮衬着这么多年的儿子,是帮别人做了嫁衣。

而她自己的亲生儿子,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块儿干着累死累活的苦力,一想到这,崔袖只觉得心中绞痛成一团。

手攥着胸口的衣襟,脸上的表情变化着,是痛苦,是彷徨,是说不清的难受,将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

崔袖最后唇角勾起,好似疯了一般的笑了起来。

这真的是天大的笑话啊!

“我那般待你,你为何要如此对哀家!”

“我待你不薄啊,你刚进宫那几年,若非有我帮着你,你怕是早就活不到今天了!”

崔袖犹如一滩死水,提着最后一口气去质问宁太妃,她想到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宁太妃要这样对待她。

“姐姐,你待我的好,我都记着呢。”

“可是我也有我的难处,当年刚进宫时,我只是个才人。我的孩子生下来只能送出去,送给一个我根本不了解的人去养,我怎么能够放心。在我走投无路时,皇后娘娘将我安排在你的寝宫旁住,你是个好人,你帮了我很多,我也都记在心里。”

“我便想着如果我的孩子在你膝下养着,我既能天天看到他,也能给他换一个好前程,这是一件一举两得的好事啊。”

“真的是上天不薄,给我送来了姐姐你,这么心地善良的人。”

宁太妃说着,丝毫没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越说还越觉得自己谋划的很有道理。

却不知这话听在崔袖的耳里是多么的扎心,因为她对她很好,所以她就要来害她?就要将她的孩子换走?

崔袖的面色惨白,颤抖的手抬了起来,指向了宁太妃,眸子下意识的凝起,提了口气,极力的平复自己内心的愤恨。

崔袖张开眸子,轻轻将提起的气呼出来,唇角颤抖着,刚要开口,便被宁太妃的话堵了回去。

“姐姐,你也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如果不是我儿,你也坐不到如今的太后之位,你还得感激我的言哥儿呢。“

“毕竟你的亲生儿子也不是先皇的骨血,就算你将他养在身边,他也不可能有机会荣登大宝。”

“说不定还会引来灭顶之灾。”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打在了崔袖的心上,这是要不择手段为自己做下的罪刑开脱吗?

她的儿子怎么可能不是先皇的骨血?

她是先皇的妃子,虽说他们之间并未有什么情情爱爱,但也是有夫妻之实的,虽然只有那么一次,但也是有一次的。

“你和徐国公私通的事情,先皇早就知道了,若不是你们崔家在朝中根基颇深,还有利用的价值,你以为你能够活到今天?能够坐在太后的位置上?”

“姐姐,做人不能太自私贪婪了,要懂得满足啊!”

什么?她和徐国公私通?

怎么可能。

她和徐国公李群是青梅竹马,在家中做姑娘时,李群曾在她家私塾读过书,他们的交流不算多,但令她印象颇深,因为她鲜少见过同李群那般恣意潇洒的少年郎。

可能是李群和她的哥哥们不一样,和先皇也不一样,他的思想很超前,从不会因为她是姑娘,就看扁她。

他曾说过,倘若她是男子,那朝堂说不定会卷起另一阵风云,她当时只是一笑置之。

宁太妃这么一说,倒是勾起了崔袖的回忆,她和先皇唯一一次发生关系,是在他下江南回来的晚宴后,那日李群确实也到宫中赴宴了。

但是他们之间并没有是什么交流,只是坐在各自的席位上吃着羹宴,喝着小酒。

酒劲上头后,崔袖便和皇帝告了假先回寝宫休息了,她本就不是宠妃,皇帝也不会不同意她的请求,她回宫后,便休息了。

后面确实有男人的出现,可她睡得昏沉,没觉得会是其他的男人。也不会觉得会是其他男人。

这可是皇宫,又不是什么勾栏瓦舍,能轻而易举进入妃子寝宫的男人,除了皇帝,应该也没别人了。

其实当时她也有诧异,皇帝怎么来她的寝宫了。

她嫁入皇宫多年,是不得宠,一年里能来一两回已经不错了,皇帝每次来了也只是同她聊聊天,其余的便不再有什么了。

她只觉得可能是皇帝常去宠妃宫中去腻了,所以来她们这些人宫中改善改善“口味”。

崔袖自知读不懂皇帝的心思,只知道她既已入了宫,便是要本本分分侍奉皇帝的,皇帝若是来了,那她便履行作为妃子的责任,若是皇帝不来,那她就安生的过自己的日子。

她不愿意去争宠,因为人心难测。

可有了孩子之后,她又不得不去争。

做了母亲,就要有做母亲的觉悟,要深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便是再不愿意争,也不能任性下去,她若不争,那她的孩子就会在斗争中殒命。

可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了,有人却出来告诉她,她养的是别人的孩子。

而她的亲生孩子如今在外面受苦,她孩子的亲生父亲不是先皇,而是徐国公李群。

这说出去,谁敢相信。

搞半天,她居然给先皇戴了顶绿帽子。

重要的是,被戴绿帽子的人都比她知道的早,也难怪,这么多年她都不曾知道,她养的是宁才人的孩子。

如果没有先皇的默许和保护,宁太妃根本不可能瞒得了她这么多年。

让她白白辛苦谋划这么多年。

那李群知道这件事情吗?

崔袖猜不到,可她的脑海里下意识浮现一个答案,李群应该是知道,她的孩子是他的。

只不过,他不知道宁太妃耍的心机罢了,他兴许和她一样,被宁太妃和先皇骗到了。

错把言哥儿当做诚哥儿了。

其实崔袖一直也很奇怪一件事情,那就李若言从皇子到太子,再从太子到皇帝的路太顺了。

顺利的都让她怀疑,是不是太顺利了。

和李若言作对的皇子,没有一个能够蹦跶几天的,都以各种各样的差错被解决了。

就像是没脑子的稚子。

那可是皇子啊,一个个都是人精,生在皇家便是有十八颗水晶玲珑心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弱。

现在一想,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了。

原来,李若言的登基之路不仅有她崔家的护佑,还有先皇和徐国公的帮衬,几乎大半朝臣都站在了李若言的身旁。

有人上赶着给李若言铺路,这路能不顺吗?

显然是不顺都不行的。

还真是给宁太妃捡了个大便宜啊!

“这好日子啊,姐姐也过了大半辈子了,剩下的日子,也该让我这做妹妹的享受享受了。”

“你好生去了吧。”

床榻上,身着白色素衣的女子摊在那,胳膊耷拉在床侧,奄奄一息的看着言笑晏晏的宁太妃,她的心中满是愤恨。

她是被宁太妃活活气死的,也是被自己的愚蠢活活气死的。

在这深宫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她不该去“扶贫”,不该去企图改变他人的命运。

她搭上一切的苦心经营,一夜之间全都拱手让人了。

十几年的夺嫡计划,耗尽了他们崔家的气血,她的父亲母亲哥哥姐姐侄子外甥都不在了。

如今她死期将至,哪还有脸面去阴曹地府见他们一家人啊!

她不甘心啊!

若有来世,她绝不再做一个好人了。